短詩一組

□羅瑜平

短詩一組

□羅瑜平

玩泥沙

路過濱江路，看見五彩的氣墊床

里面裝著泥沙，好多母親掏錢

讓孩子進去玩，當孩子臉上

汗水和泥沙俱下時，母親卻笑得很開心

想起小時，喜歡蹲在路邊玩泥沙

鄰居說，這娃長大是修理地球的命

母親拿著黃荊條，對我連打帶罵

這可憐的城市，隨手抓不起一把泥沙

這可憐的鄉村，到處看不見玩泥沙的娃

這鄉村的泥沙堆在城市的氣墊床里

冒充著大自然

吃野菜

這盤里的野菜吃光了，那碗里的肉還在

滿席的人都停下箸子，有人喊著

服務員，再來盤野菜

壞爸爸，不給娃娃吃肉朒朒

小時，面對滿桌子的野菜

我將一雙箸子扔得老遠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八十高齡的父親，話比身體還瘦

服務員，拿食品袋來，我打包

橋

以前只有渡船，沒有橋

這條河兩岸的人

除了翻船而死的男人，沒聽說

有跳河尋死的女人

那時，他們都知道生命的貴

要養活一條命，像過河一樣艱難

自從有了橋，就有了從橋上

輕生的女子。后來，有了二橋

再后來，有了三橋。輕生的女子

也就接二連三起來

她們的死，像過橋一樣容易

該死的男人，都哪去了

我不明白，這些女子的死

為什么要選擇這么高的高度

在這兩岸來去如一陣風的橋上

她們的命，竟風一樣輕

有誰能破譯她們剎那間

從水中濺起的白花花的喊聲

過街

一輛車，在大街上

慢條斯理，往前往后往左往右

瞄著，像一位尋找失物的人

它的后面，有伙伴追著

它的前面，有伙伴擋著

街道兩邊，有伙伴們站著不動

沒有一點讓位的意思

這輛車發現，人行道上

行的不是人，卻是它的伙伴

徒步的人繞開它們，疾步如飛

這輛車，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悲哀

它眼中的伙伴，在走

它眼中的人，在跑

老人

一輩子，行走在這方土地

如今再也走不動了

那根拐棍，牽著他

多像膝下的孩子們

世界變化得太快

蹣跚的腳步，再趕也趕不上

孩子們一去千里

手機里的問長問短

縮不短牽掛的距離

街上，車輛奔馳

穿小棉襖的小狗，偎在主人懷里

手拽彩氣球的娃娃，拉著媽媽的手

他們都平安過街

那主人，多像小狗的拐棍

那位媽媽多像娃娃的拐棍

這手中的拐棍，形影不離

他也把它當作異鄉的孩子們

草地

火爆的房產，板起水泥地板的表情

以陸海空的戰勢，驅趕著草地

柔弱的小草，退呀退

退到海角，退到天涯

歸巢的鳥，飛過水泥的叢林

找不到歇翅的樹丫

打工回來的小妹，忘記了

生她養她的那個有山有水有草的地方

空氣凈化器凈化的空氣，缺少青草的味道

凈水器凈化的水，缺少山泉的味道

屋子里空調吹出的冷氣，缺少山風的味道

電烤爐制造的溫暖，缺少陽光的味道

那埋頭蹬車的自行車族

那攜家帶口的小車族

在這個周末，他們要去

海角天涯的草地，找回失落的家園

孝心

扯了一把藥草，從地邊

他搖晃著，像風中一根枯萎的草莖

那低沉的聲音，在我心上投下暗淡的影子

沒錢了，就靠這維持

火急火燎推掉茅草房，從異鄉趕回的兒子

在老爹上路前，他要興師動眾

修好樓房，到時給客人一個看頭

老爹上路后，他訂制了全套紙貨

還再三叮囑，要將靈房扎漂亮些

老爹辛苦一輩子，也讓他

在那邊有個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