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 而
一個女人
朵 而
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在老去,我記得她追過蝴蝶,瘋了似的。也曾經叩響我的柴扉,討要井口邊一株罌粟。
歲月容易生根,她說姐姐,我想死了。
她臉上究竟還是添了罌粟的根須,再往上,是藏不住的曲曲彎彎。
她的眼神容易定格在影子里出不來,甚至常常將一頭濃密的長發遺忘在風雨里,一甩,盡是有毒的聲音。
月光下的枝條開滿了藍色花朵,這一切興許都是她預先設定好的,讓好奇的人留下蛛絲馬跡。
這會,她定是在哪個角落剝開一枚豆莢,一個女嬰正安靜地睡在里頭。
(選自《散文詩世界》2016年6期)
[陳志澤 賞析]
朵而這一首散文詩,帶有先鋒派色彩,有直覺,有超時空想象,有一定的暗示而不道明表達的意思,給予讀者二度創作的余地很大。
這是抒寫一個女人命運的散文詩,也許概括與綜合了一些她所了解的女人的形象,這本身就不便說明白,作者采用隱晦的手法寫來,滿適合的且有蒙眬的藝術效果。
幾乎所有的細節描寫都既是真實的寫照又具有象征義,耐人咀嚼。
“我記得她追過蝴蝶,瘋了似的”說明她曾經愛美,熱愛生活,且達到瘋了似的程度,這樣的描寫似乎也已埋藏著精神分裂的前兆。從緊接著的“也曾經叩響我的柴扉,討要井口邊一株罌粟”隱約得到印證。罌粟有毒,她討要做什么?作者不說。
一個跳躍就到了“歲月容易生根,她說姐姐,我想死了”。是什么將她推向死亡的邊沿?
作者還是不說。還是留有很大的空白。
到底命運如何摧殘她?作者這樣描寫:“她臉上究竟還是添了罌粟的根須,再往上,是藏不住的曲曲彎彎”。將皺紋寫成“罌粟的根須”有何寓意?罌粟有毒,罌粟的根須也有毒吧,又呼應了前文的討要的那一株罌粟“藏不住的曲曲彎彎”,這是比皺紋更深重的歲月的痕跡。
“眼神容易定格在影子里出不來”獨特的藝術想象將女人受到沉重打擊的失落、呆癡的精神面貌凸顯出來,令人戰栗。更獨特,也更具先鋒味的是“將一頭濃密的長發遺忘在風雨里,一甩,盡是有毒的聲音”。“濃密的長發”說明女人年輕甚至美麗,然而,她竟然沒有任何遮避,任憑風雨摧殘。吸滿了雨水一甩,“盡是有毒的聲音”,不是甩出水,而是甩出“有毒的聲音”,這樣的超時空想象與描寫,令人深刻感受到女人命運的悲慘,受到毒害的深重。
作品的最后一段,轉而寫美,“月光下的枝條開滿了藍色花朵”。而 “這一切興許都是她預先設定好的”是作者的一種猜想。我們也只能作出一種猜想。女人設定好一個美的誘惑?或僅僅是一種寄托?而“好奇的人”在那里留下了“蛛絲馬跡”(此處給讀者想象的空間很大)是她的慰籍嗎?結果是她“剝開一枚豆莢” “一個女嬰正安靜地睡在里頭”是生活中豆莢與豆莢中豆仁的實寫呢,或是一種情感的結晶?
作品的斷層與留白為作品的濃縮與凝練創造了足夠的條件,一個女人的命運的敘寫如果改用小說來表現,恐怕要一個中篇才能完成,這就是散文詩藝術表現的神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