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的抉擇

金玉民

我有6個哥哥和1個姐姐。1970年，大哥在黑龍江某部隊當班長，駐守在祖國的邊境線上，其他的哥哥和姐姐都在讀小學、中學。

父親是石咀銅礦井下掘進隊長，在一次處理冒頂的事故中，為搶救工友身負重傷癱瘓在床。母親由于驚嚇和生活的拖累患上精神病，生活不能自理。一家老小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沒個可以操持家務的“主心骨”。

大嫂嫁到我家之前是小學代課老師，等待轉正，還想之后繼續深造。同校有個語文老師姓胡，是師范學校的畢業生，一表人才、英俊瀟灑，多才多藝，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深受未婚女青年的青睞。并且，他爸爸是公社主任。

胡老師愛慕大嫂，承諾如果愿意和他戀愛結婚，就可以讓他爸幫助大嫂提前轉正，并且還推薦上大學。他爸親自出面為兒子做媒，還答應他們除轉為國家正式教師，上大學外，還有三間磚瓦房以及富足優越的生活條件。大嫂的親朋好友都看好這樁婚事。

大嫂家經濟條件好，在家里是老丫頭，從小嬌生慣養，生活富足，衣食無憂。是那種有條件整天講吃講穿、梳洗打扮，油瓶子倒了都不用扶的嬌小姐。但大嫂堅決不同意跟胡老師的婚事，一心要嫁給我大哥。大哥大嫂是鄰居，青梅竹馬，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班同學。大哥是班長，英俊瀟灑；大嫂是學習委員，喜歡畫畫。她有一本老式硬殼筆記本，是大哥當兵出發前給大嫂的定情信物。筆記本里夾著一張大嫂給大哥畫的水彩畫，這就是大哥大嫂當初愛情的見證。

大嫂的親戚朋友齊聲反對，說什么也不同意大嫂嫁進我家，說你去他家當兒媳婦明擺著就是吃苦受累，那缺吃少穿的日子該怎么過！她父親還發狠地說：“你如果嫁到他家，就斷絕父女關系。”大嫂面臨艱難的抉擇。

一番思量之后，大嫂不顧家里的反對，毅然放棄了教師轉正和上大學的理想，決定離開條件優越舒適的家庭，提前嫁到我家當兒媳婦，挑起生活的重擔。她夾著自己的被褥，提著換洗的衣褲悄悄地離開家。大嫂的母親嘆了口氣，含著眼淚追出來把500元錢塞到大嫂的衣袋里。

當時由于中蘇關系緊張，部隊只給了大哥7天的探親假。大哥大嫂的婚禮很簡單，沒有儀式，沒有婚宴，沒有鞭炮，更沒有玫瑰和婚線就是到照相館拍了一張結婚照，留下“革命伴侶”的“死生契約”。

后來我才知道一個小秘密，原來大嫂出生的時候，由于她母親年紀大體弱多病，沒有奶水，餓得哇哇大哭。作為鄰居的我母親剛剛生下大哥，年輕力壯奶水足，就把她和大哥一同喂養長大，有時候還戲謔地叫她“小兒媳婦”。大嫂和母親很親近，大嫂嫁到我家，也是天定的緣分吧。

（摘自《長春日報》2016年6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