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吃午餐

弓長草

都下午兩點了，老馬還沒回來。值班干部心里犯嘀咕，這回家吃午飯也不帶吃這么長時間的，別是借機跟媳婦親熱了吧。值班干部壞壞地暗想。他給老馬打電話，沒人接。等等看吧，反正是周六，沒啥事兒。

很多同事都知道，在老馬心里，媳婦不是一般的手巧。就說烹飪，只要老馬你說什么好吃，不論是在朋友家吃的，還是在飯店點的，媳婦踅踅摸摸總會照貓畫虎給你做出來。老馬很少在外用餐，跟這不無關系。

老馬在單位干電工；老馬的家離單位挺近。

在企業干的師傅都知道，廠子無論大小，一天24小時離不開電工，這跳閘了，那沒電了，非電工干不來。別人弄電著咋辦？尤其380伏的。

老馬供職的單位名頭很大，但往下一分，到他們這兒，只是300多人的小廠了。老馬和另兩位電工師傅平時正常上下班，雙休日輪流值守。

這個周六，又輪到老馬值班了。廠區很安靜，滿打滿算，會喘氣的只有他和收發室的值班干部，外加一條流浪狗。老馬跟值班干部扯了一會兒閑篇，回變電所干了兩三件小活兒，去生產車間轉了轉，便到中午了。

單位也有食堂，但老馬從不在單位吃。誰讓家離單位近、媳婦烹調手藝又好呢！外面小吃店的東西，老馬更看不上眼，“一個賽一個埋汰。”

老馬邀請值班干部，“走啊，把門鎖一會兒，跟我家吃去，你嫂子那飯菜做的。”他老是這樣，已成習慣性邀請了。值班干部笑嘻嘻地回道：“謝了，我帶飯了，你趕緊走吧，回去晚了，嫂子該懷疑你會女朋友去了。”

老馬這一走，到下午兩點了還沒回來。值班干部正傻等著呢，收發室的座機響了。“啥啥，老馬沒了？”值班干部都快嚇癱了。幾個小時前還好好的呢，還邀我去他家吃飯呢，咋說沒就沒了呢？嚇死個人了！

值班干部趕緊給主管副廠長打電話。副廠長趕緊叫上人奔了醫院。

醫院急診室里，老馬媳婦傻呆呆坐著，已經哭不出來了，幾個親戚朋友圍在她身邊。醫院現在已沒有停尸間了，一般都是人一沒，殯儀館馬上會來車把遺體運到殯儀館。但老馬的遺體還停在急診室。后來據說，老馬的親戚中有明白人，不讓給殯儀館打電話，說還有若干事要辦。

出了這種事兒，閑話少敘，副廠長了解的情況是這樣的：

其實很簡單。將近12點，老馬從廠里回來，進家吃完飯，倒床上瞇了20多分鐘，起床后洗了一把臉，就下樓回單位。老馬住的這個樓，樓齡有20多年了，沒物業，樓道里堆滿亂七八糟的東西。據老馬媳婦說，當時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目送老公下樓。她眼瞅著，在緩步臺上，老馬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人就大頭朝下栽了下去。媳婦驚得一聲大呼，趕緊沖下去，見老馬已倒在樓梯上，脖子上有一個地方呼呼往外冒血……

后來查明，老馬在緩步臺往下走時，確實被緩步臺上一團亂鐵絲絆了一下，恰巧樓梯上立著一張生銹的薄鐵板，鐵板的一個角打彎兒了。老馬倒下去時，脖子被這個角劃著了，正劃在動脈上。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老馬沒有喝酒，確實沒喝，后來的尸檢證明了這一點。

在親戚中那個明白人指導下，老馬家人做了兩件事：一是針對那張生銹的薄鐵板向警方報了案，追究薄鐵板主人的責任。二是要求老馬的單位給老馬報工傷。單位沒二話，給報了。單位之所以這么痛快，是覺得這根本不算工傷。但這由單位下結論不好，由上邊專業部門下結論，才能讓老馬家人服氣。但他們沒想到，收到工傷認定申請后，人社部門經過調查，認定老馬為工傷。這下單位不干了，你說他這午飯是回家吃的，又是在自家樓梯上摔下來的，那張肇事的薄鐵板的主人也不難找到，老馬家多少也能得到賠償。這關單位什么事兒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