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魚
和南方的庭院一樣,我的心
留不住晨霧、蝴蝶和夕陽
——它只留下我對面的
祖輩的遺像
一只麻雀圍著天井跳躍
一群小魚也曾這樣輕松地游著
它們的對話,代替了
我和雨水的敘舊
在故鄉,候鳥不敢提及遠行
因為天空長滿樹葉,云朵
很久沒有來信
蟬鳴疊加的早晨
也是夏日遞減的早晨
兩片葉子掉進光里
兩只鞋走在光刃上
我去給鐵匠開門
作為消磨時間的學徒,我驚訝于
生活是如此小事
小至,不敢用重錘砸下去
大片的油菜花把大門島
攤成一個煎蛋
海霧隱去了一些色彩
我看到一個女人
黃燦燦的臉
在廚房的油煙里笑著
一點不像開在三月
但她的味道叫醒了
一個又一個早晨
春天只是她的一條圍裙
被推擠著更上一層。在展示大廳
仿古計時模型展現出八成新。導游詞舊到了
千百年不換,很難辨別歷史和游人誰更世故
沙漏、銅刻漏、屏風香漏……
光陰中水的成分將我分離
這不代表可以興奮或逃避,現如今
雨水比飄萍薄命。樓檐翹起
強撐著游興,沒人過問
憂國憂民的表情里幾分是真
寧可相信,時間的契約中
有過一小段愛情般的誠懇
鼓樓的記憶只有暮鼓晨鐘的往事
春風修補斷墻,擊鼓人如約而至
即便聽出,雨聲、鼓點縫不到一起
我也不說,懷舊和懷古一樣虛無
一些注定生銹的事,細碎而具體
需要到漏斗里去尋找做針線的人
在街邊,簡約的落葉儀式
正嘗試與秋天宏大的敘述對接
清掃的聲音很小,宣傳的橫幅很長
路客凌亂的、飛馳的目光
高樓,還在拔高著欲望
一只野貓意外登場
它輕松繞開了“禁止隨意吐痰”
在不得隨性談吐中陷入遲鈍
——夜晚,是否可以學嬰兒的哭聲?
假如它在文明的陰影中送命
秋天,會不會將它縮寫成
隨風飄落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