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的詩

張靜的詩

我的心很小

武當山下

這十平米的黑夜

和一首夏季唱著的冬雨

就是我富裕的祖國

那些喧鬧，初夏的熱燥

一扇門統統關在外

從門到窗的距離就是我的領土

在這小小的世界里

我枯坐、冥想、閱讀

思維飛翔或停駐

看夜色起落、回復

窗外，月光將夜切割

小蟲摸黑吟唱

我的心很小

小到十平米

小到一粒粉塵的

遼闊

那塊地

不過是塊菜園

春季，厚厚的土地上埋著菜芽

白菜、茄子、西紅柿、辣椒的

夏，則是這些小苗生長旺盛的時節

秋季紅的紅，紫的紫，收割的收割

很快冬季的白菜、蘿卜、芫荽、蒜

跟上來

這塊地從來沒有閑置過

即使，偶爾空幾日

立即被草占據

這塊地

就這樣耗盡她的一生

母親

女人的山水都已散去

挺立的風景早已塌陷

她穿了一件花色襯衣

又換上大紅色

今年69歲的母親

用探求的目光征詢我

我沒有說好看和不好看

對于曾長辮子身高165厘米

而今一頭花白短發的母親

我找不到一個詞

將母親余生扮靚

只有

只有知了寂靜整個山洼

只有幾只蜜蜂繞著房梁唱著舊曲

只有陽光掌管這些山坡、凹地

只有一棟房屋坐落在山洼

安排一些野草看護院落

只有桃樹、橘樹、枇杷樹作為村民

或是莊主將整個山地守衛

只有兩個人，幾句寥落的話

沒有風來放牧，漢江的藍

在抬眼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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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的，一定是我內心

向往到達的

讓風吹吹

這破的舊的

以往的沉疴

和這個巨大的香樟一起

讓風吹吹

這正午的陽光恰到好處

從北面又從南面拋灑下來

被褥、床單、枕頭

這四層樓里的潮濕

黑暗部分籠罩的

陰影的巨大

也都搬出來

這混沌的世間需要一場風

和風的清算風的梳理

連同我

從里到外，走遠的青春

體內冷卻的色澤

必須身負的無奈

都被放置五月的風里

夏日

相對于其他季節

夏，準備了更多的熱

即使日暮

夏，依然熾烈

它似乎要炙烤或

熔化些什么

大地上那些堅硬的物質

柏油路、石頭心

鋼筋水泥鑄就的堅硬

鐵的質地

此刻，都是熱的

田野麥地里一片金黃

油菜籽飽滿欲裂

一輪夏日讓大地成熟

使天空呈現出它應有的高度

應許

應許你的手臂從十堰繞到武漢

應許他們將午時的這段時光抱緊

應許那些痛從內痛到外

應許你的目光含滿痛

應許塵世淘洗四十幾個春秋的心情

再次落座

應許歲月沉淀后的期許

應許你不說話時的成熟和穩健

應許那個飯館的小和它的粗鄙

應許世間還有兩個人

在同樣的時刻患上心絞痛

祈求

該開的花開到此

還沒來得及打苞的就不要了

這條擋住七十骨齡的小河

不要再漲了，在他們沒有跨過來之前

白雪的發上，尚存的黑就不要變了

那顆松動的牙齒不要再晃了

至此，讓時光停在三月

停在這雙七十歲的老人面前

鳥鳴停在尚完好的左耳旁

青草發在較清晰的右眼邊

歲月，停在我，一呼喚

父母雙親都能答應上

我想留住這截春

紅梅的色澤，臘梅的味道

我想留住這截春，留住春的笑

家人相聚的溫暖，留住遠方歸來的疲憊

雙手緊握的相聚，留住母親眼角的笑和淚

留住潛在體內的小獸，留住此時，

留住一年來的痛和累

孩子的眼睛，留住愛的神情

留住生活的手在我身上拂過的痕跡

白玉蘭

幾株白玉蘭白在屋后

它的美高過房屋

春風里，正同整個世界熱烈交談

對于春天的這次綻放

它們傾盡所有

每一枝花都掏空了自己

向天空，向時光，向曠野

將自己擦亮

可，當花瓣一瓣一瓣

落下，砸向大地

大地微微顫抖

整個春天都在喊痛

桃花烙

是桃花引爆三月

還是三月在桃花里燃燒

春風里孕育生出

你使孤獨呈現紅色、粉色

你將火在寂寞的眼里點燃

有桃花夢在山頂、凹地亂飛

更有一大片隱在屋后

引得那些歡喜的眼

從這山繞過那彎

從房前穿過屋后

你手指的長江分外浩蕩

漢江與長江在你手指的方向

恰到好處地交匯

江上的彎月出奇的亮

它的濤聲，暗涌而來

我想，自己就是那滴水

尾隨漢江婉轉而來

只想，涌入你的水流

你執意送別的地鐵站口春意萌動

回望時，冬日的寒氣里

你面含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