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芙蕖脫塵囂

◎零度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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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芙蕖脫塵囂

◎零度月光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

惟有游絲千丈、罥晴空。

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美人不用斂蛾眉。

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

——宋·葉夢得《虞美人》

殘紅凋落，悲傷的情緒升騰在胸中。詩人身倚欄桿，手執詩卷，寫下半闋寂寞詞。風也蕭蕭，雨也蕭蕭，驀然回首，才發現原來那些美好的時光已經過去這么久了。

黃昏時分，葉夢得席地而坐，眼前唯有大片落花。他伸手輕觸，指尖微涼，惹得心事微漾。他想起了什么？是年少時的言笑晏晏？還是早已被歲月煙塵掩蓋的信誓旦旦？此情唯有落花知，葉夢得繼續緘默，落花在輕輕絮語，似與他一訴衷腸。

“游絲千丈”，這樣的畫面似曾相識。朗朗秋日，與友人共赴一場賞玩之約。踩著平平仄仄、長長短短的詩句，逶迤成一路風情。曼妙的年華伴著花開花落的輪回，留下一地深淺足跡。不必追憶，因為所有的過往都在游絲漂浮的晴空下，在夕陽殘照的暮色里，在煙火闌珊的凄清處，只待一個適時的輕淺回眸。

“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葉夢得站在一樹繁花下，想著曾經的萬丈山河，不禁舉杯醉飲。酒入柔腸，思緒百轉千回。他一生順遂安穩，無波無瀾，卻也嘗遍世間甘苦之味。紅塵煙雨走過，過往繁華次第成空，幸而他有兩三好友可以將心事托付。

也曾與好友花下攜手，笑談天地廣闊，笑對如水流年。只是夜深人靜時，西樓月華映著小舟孤單，阡陌往事已如煙散去，這身邊到底是少了一個人紅袖添香。

葉夢得夕陽下的身影靜默安然，與長天大地融為一體。伴著十里碧波，殘紅落地，蕭蕭古道看盡了過客紅裝，他只想守住一段誓約，與那些經年舊事莫失莫忘。

“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一幕幕歡愉，一點點凋落，美人眉頭微蹙，欲語還休。葉夢得舉起酒樽，對著夕陽暢飲。空中偶有雁飛過，友人的酒杯漸次落下。

浮生未歇，勿嘆伶仃，一路走來，相遇種種，轉身便是忘情的相許。心事默然，言語亦多余。美人莞爾，信手彈起琵琶，葉夢得繼續詩酒應和。一顰一笑，一言一語，周遭的萬物亦能同喜同悲。

我所知道的葉夢得是灑脫豁達的。風月閑淡，把酒言歡，過往沉浮盡數散開，以后的日子里，他隱居山林，閑居閑賦。守一方凈土，守心底舊城舊夢，歲歲長安。

罷了宦海沉浮，罷了塵世酸苦，終究也未曾輕負時光。待到花事落幕，萬事萬物已歸于岑寂。

葉夢得心中的點點時光翩躚而逝，縱有愁腸，縱有無奈，酒過千盅醒復醉。枕著安穩山河，落榻而眠。

花落隨風，花開倚夢。酩酊大醉后日暮月升，詞人掩卷，總要些許情長才能繪得一場紙上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