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瑜+任放
訪問過日本的人往往提出疑問:文雅執禮、勤謹而有序的日本,何以自19世紀末葉以來多次發動外戰,并在戰爭中表現格外殘暴?同樣,戰后70年日本取得卓異的經濟、文化成就,何以拒不反省近代歷史上的戰爭罪行?
如果需要略解上述問題,可簡析日本民族性的兩個偏執點:
其一,“神國意識”籠罩的“島國情結”。一般而言,“島國情結”呈現四種心態:自我封閉、排他意識、強烈的危機感、狂傲又不安于現狀的性格。在“神國意識”統轄下,“島國根性”容易催生極端民族主義和侵略有理論。
其二,筆者以為,日本道德的致命傷,不一定在“恥感文化”,而在缺失善惡對立的價值觀。善惡不分,也許是日本神道與中國式“性善論”“義戰觀”的最大區別,也是神道與基督教在道德理念上的分野所在。
因為失卻求善去惡的心靈追求,沒有直逼靈魂的尖銳人生拷問,沒有富于批判精神的終極倫理關懷,日本稀缺培育偉大思想的歷史文化土壤,而只能產生謀略型的思想者,這些思想者(如近世的佐藤信淵、吉田松蔭,近代的德富蘇峰、北一輝等等)缺乏理性的、善性的形上學指導,往往偏執于民族私利而劍走偏鋒(如吉由松蔭“失之美英俄的利益當向中國朝鮮求得補償”的強盜邏輯),擴張與暴力成為他們的主題詞。當此類思想被統治者放大為國民意識時,日本的外戰就獲得了強有力的文化支撐,于是一個文雅的民族就那樣狂熱地奔向掠奪與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