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長安（組詩）

◆ 麥 閣

詩與酒的芬芳采風作品小輯

致長安（組詩）

◆ 麥 閣

長安印象

一支從秦漢射來的箭

掠過我的發際

我聞見絲綢燒焦的味道

黃昏時山川微微起伏

那是沉睡的朝代

仍在絮語、呼吸

去廣仁寺途中

被抱在懷里的嬰孩

用身體，示意他的母親向前

那是在廣仁寺路

他在使勁伸出他的小手

我看見前方的柵欄旁

一只粗礪的陶缸內

探著一朵亮眼的

粉色荷花

古

古城墻

古井臺

古河岸

古祠堂

古天井

古宅院

綠色越蒼翠

它們就越發黑……

呼吸在長安世代的年月里

它們，到底相隨了多少人

曾經發燙的好日子……

好似……

清早的風

吹著水上的漣漪——

我讀著你——

就好像讀著盛唐的那則纏綿愛情

就好似那兩個人——

不斷蕩漾無處追溯的

起伏的心……

夜色中……

城墻靜默，圍護西安古都

夜風中，是誰的血不曾冷卻

仍在嗚咽，說著癡愛，說著——

不離，不棄

曾經的帝王將相，百姓黎民

曾經的人間悲歡、離愁

天上的月色，此時

正將它們，再一次安慰、清洗……

早 晨

沿城墻邊的環城西路向北行走

空氣的清冽連接遠古

天光也是，河流也是

白云悠然輕移，光明的陰影劃過我的臉頰

我的心透明易感，可以和一棵靜靜佇立的樹傾心交談

響起的蟬鳴，綠草地上紫薇的香氣

無不繚繞一冊詩稿的秘密

這樣的美好讓我想起你——

我其實只是想去年的現在，多好啊

去年的現在，我們

還未曾相遇

在廣仁寺

透過寺的飛檐

八百里秦川的關中平原——

秦嶺，隴山，渭河的水波

一起向我撲來

寺院里的清涼

一半醒著，一半在睡

給藍田

是黃昏，抑或比黃昏更晚一些

這已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這一刻在古老的長安，遠看秦嶺

看馬幫與蹄子聲中

人世的時間來來回回

而萬物仍然保有一種寧靜

風吹著暮色，秦嶺之下，大地的悲欣不言而喻

接納興盛、歡愉，隕滅、凋零

此時，它依然緘默著

仿佛跟誰在作著又一次的告別，又仿佛是又一次

在迎接誰的遠道歸來

聲 音

一只戴在手腕上的銀鐲

時間久了，它就像我的棉布衣服，也成了我

那些逝去的夜晚

它偶爾發出的一兩聲清響

似乎讓我能夠聽到

李白的酒杯

與月光輕輕撞擊的

唐朝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