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業結構變遷、經濟增長與區域發展差距

文/嚴成樑

產業結構變遷、經濟增長與區域發展差距

文/嚴成樑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保持了30多年的長期持續增長，創造了人類經濟發展史上的奇跡。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公布的數據，1978—2013年我國人均實際GDP增長率大體在8%左右波動。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是什么使得我國人均實際GDP在過去的30多年能保持長期持續增長？這實際上是對我國經濟增長源泉的討論。已有的研究主要是從投資、全要素生產率、市場化改革等角度來解釋我國經濟增長。伴隨我國經濟增長奇跡的一個重要事實是產業結構變遷，即大量勞動力從農業部門流向非農業部門。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我國農業部門勞動力占比從1978年的70.5%下降到2013年的31.4%。本文認為產業結構變遷是驅動我國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這是因為產業結構變遷使得勞動力由生產效率低的部門流向生產效率高的部門，這可以促進資源優化配置，提升總體全要素生產效率。

伴隨著我國經濟的長期持續增長，我國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的差距在不斷拉大。按照名義價格計算，東部與中西部人均GDP之間的差距從1978年的408.2元上升到2013年的30856.62元。剔除價格因素變化，按照1978年可比價格計算，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差距從1978年的408.22元上升到2013年的5178.73元。這里的問題是，是什么因素導致了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拉大？與之對應的重要特征事實是，我國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變遷方面存在差異。盡管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農業部門的勞動力份額總體都呈不斷下降的趨勢，其中東部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從1985年的47.87%下降到2010年的24.38%，中西部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從1985年的66.75%下降到2010年的44.53%。中西部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要高于東部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兩者的差距基本在20%左右波動。本文認為，區域之間產業結構發展程度的不同是導致區域經濟差距拉大的重要原因。

產業結構變遷對我國經濟增長影響的量化分析

從勞動力凈流動趨勢上分析，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不斷下降，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的勞動力份額不斷上升，即勞動力由農業部門流向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一個重要的問題是，勞動力在不同部門之間的流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到底有多大？在經濟增長理論框架基礎上，我們通過經濟增長核算方法考察不同因素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運用我國現實經濟數據，通過計算可知，1978—2013年，我國人均實際GDP的增長率為7.97%，農業部門人均實際GDP的增長率為7.41%，工業部門人均實際GDP的增長率為5.71%，服務業部門人均實際GDP的增長率為6.24%。工業部門勞動力比例年均增長率為0.43%，服務業部門勞動力份額年均增長率為0.79%。根據經濟增長核算的結果，1978—2013年農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20.44%，工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28.73%，服務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25.45%，勞動力從農業部門向工業部門流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13.24%，勞動力從農業部門向服務業部門流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12.13%。綜合上述分析，勞動力從農業部門向非農業部門（包括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流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25.37%。1978—2013年，農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工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服務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和產業結構變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大體相當。

在整體樣本分析的基礎上，我們將整個樣本期間劃分為1978—1995和1996—2013兩個樣本區間，分別考察不同時期產業結構變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通過經濟增長核算發現，1978—1995年，相對于農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工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和服務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而言，產業結構變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最高，為38.19%。產業結構變遷內部又包括勞動力從農業部門流向工業部門以及勞動力從農業部門流向服務業部門，這一時期勞動力由農業部門流向工業部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要高于勞動力由農業部門流向服務業部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1996—2013年，產業結構變遷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為20.86%，其中勞動力從農業部門流向服務業部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要高于勞動力從農業部門流向工業部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相對于1978—1995年的估算結果，1996—2013年農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在下降，而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人均實際GDP增長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顯著增強，尤其是服務業的發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最大。通過上述分析，勞動力在農業部門、工業部門和服務業部門之間的流動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持續增長的重要原因。

產業結構變遷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影響

根據實證分析得到的結果可知，無論是全國樣本、東部地區樣本還是西部地區樣本，投資率對應的系數都顯著為正，這說明投資是促進我國人均實際GDP增長的重要力量。人力資本水平對應的系數也顯著為正，這說明人力資本水平促進了我國人均實際收入的增加。相對于投資率而言，人力資本水平對應系數更大，顯著性水平更高，這說明相對于物質資本投資而言，人力資本對我國人均實際GDP的增加可能發揮了更大的作用。人口增長率對應的系數顯著為負，這說明人口增長率上升使得人均實際GDP下降。產業結構對應的系數顯著為負，這說明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越高，人均實際GDP越低。這是因為勞動力由生產效率低的農業部門流向生產效率高的非農業部門會促進總體生產效率的提高，這說明產業結構變遷是我國人均實際收入增加的重要原因。從影響力度來看，中西部地區投資率對人均實際GDP的影響力度要比東部地區投資率對GDP的影響力度更大，這與中西部地區經濟增長依賴于投資有關。中西部地區和東部地區人力資本對人均GDP的影響力度大體相當，說明人力資本水平提升在東部地區和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的增加過程中都發揮著重要作用。東部地區人口增長、產業結構變遷對人均實際GDP的反向影響力度更大，這與東部地區較低的人口增長率和產業結構更為合理有關。

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我們借鑒丁和奈特（Ding &Knight，2009）的方法，考察各因素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影響。我們運用各變量對應的回歸系數以及根據統計數據得到的樣本期間各變量的平均值計算得到各變量對人均實際GDP 的影響力度。在此基礎上，通過對比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各種影響力度之間的差異進而考察各變量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貢獻。通過分析可知，相對于中西部地區而言，東部地區人力資本水平、人口增長率、產業結構變遷對人均實際GDP的影響力度更大，而投資率對人均實際GDP的影響力度更小。

我們用各要素影響力度的差距除以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之間的差距表示不同要素對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貢獻度。可以看出，投資率縮小了中西部地區與東部地區之間人均實際GDP的差距，人口增長率、人力資本水平、產業結構變遷則拉大了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的差距。東部地區產業結構變遷對人均實際GDP的影響力度要遠大于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變遷對人均實際GDP的影響力度，這一方面是由于東部地區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較低，另一方面是因為通過回歸得到的東部地區產業結構對應的系數絕對值更大。根據計算可知，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的差距是0.7286，由于產業結構變遷差異導致的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差距高達0.7419，通過對比上述兩組數值發現，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的差距主要是由產業結構變遷差異導致的，其貢獻度為101.82%。人力資本水平對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差距的影響力度較小，貢獻度僅為4.78%；人口增長率可以解釋東部地區與中西部地區人均實際GDP的差距的41.81%。綜合上述分析，相對于物質資本投資、人力資本水平、人口增長而言，產業結構變遷是導致我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的最重要的原因。因此，加快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變遷進程是縮小我國區域經濟發展差距的重要途徑。

結論與政策建議

當前，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我們正在加快經濟增長由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型，加快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根據本文研究得到的結論，結合新常態下我國的經濟現實，我們提出如下的對策建議：第一、加快產業結構變遷。過去30多年間盡管我國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在不斷下降，但相對于發達國家，我國農業部門勞動力份額仍然較高，因此要加快我國產業結構變遷進程，尤其是加快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變遷，以更好地促進我國經濟增長和實現區域經濟平衡發展。第二、優化非農產業內部結構。經濟增長核算的結果表明，近年來，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服務業部門流動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度高于勞動力由農業部門向工業部門流動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度。根據經濟發展的一般性規律，隨著經濟發展水平的不斷提高，服務業部門就業和增加值在總就業和GDP中的份額會不斷提高，因此要加快服務業的發展，促進勞動力向服務業部門流動。第三、為更好的加快我國產業結構變遷，需要政府出臺一些配套性的措施。例如，加快戶籍制度改革，使農村勞動力更便于流入城市；加快國有企業改革，降低勞動力由非國有企業進入國有企業的門檻；加快完善社會保障制度，使得勞動力由農業部門進入非農業部門能獲得更好的社會保障。

作者系中央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摘自《經濟社會體制比較》2016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