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物牛

李會鑫

寵物牛

李會鑫

老梁從教師崗位上退休之后，很不適應清閑的生活，于是就買了一頭牛，像寵物一樣照顧起來。

這牛倒也有靈性，根本不用拴，自己就安安靜靜地在山坡上吃草，不會往周圍的稻田看一眼。老梁早上拉著牛到草地上后，就把帽子往頭上一遮，放心地到樹下休憩。

旁邊做農活的人經常會問：“老梁，你又不種田，養牛干什么？”老梁每次都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把它當寵物養著也不錯。”在老梁的悉心照料下，那頭牛變得膘肥體壯。

有一次，牛販子找上門來，要和老梁談生意。老梁知道對方要買牛之后，氣得馬上把剛泡好的茶潑掉，關上門直接趕客：“這牛有靈性，我絕對不賣！有一次它看到我的錢包掉了，就停了下來，怎么拉都不走。你說，你見過這么機靈的牛嗎？”

老梁的愛人也是一位教師，幾年前突發心臟病去世。兩人本來還計劃著退休后要去旅行，結果老伴說走就走，老梁就把所有的計劃取消了。幸虧，老梁的兩個兒子都很爭氣。老大從名牌大學畢業后在北京做律師，日子過得很不錯；老二在上海開了家公司，管理著幾百個員工。在鄉親們的眼里，老梁是絕對的人生贏家。

過年的時候，兩個兒子風塵仆仆地趕回來，卻發現家里空蕩蕩的。幾經詢問，才知道老梁到山里放牛去了。等老梁回來之后，兄弟倆就極力勸說：“爸，你辛苦了大半輩子，還遭這罪干什么？過兩天把牛賣了吧！”

老梁不同意，說：“你媽走了之后，家里平時也沒個人，養頭牛還能陪著我到處轉悠，要不讓我以后怎么過？”

“我們可以讓你過上好生活，過年后你看看去北京還是上海，但是這牛一定得賣了！”老大說完之后，老梁就生氣了：“說不行就不行！我大半輩子都在這里過了，去大城市干什么？有空你們就多回來幾趟！”

兩個兒子一看這架勢，就沒多說什么。

大年初三早上，老梁起床之后想去放牛，發現牛不見了，于是馬上跑去叫醒兩個兒子。

老大睡眼惺忪，隨口說了一句：“不就是一頭牛，不見就不見了，以后你還舒服一些。”

“舒服什么！它就是我們家的一員！你們趕緊去看看，一定要找回來！”

“怎么找？這里又沒有視頻監控，誰知道被誰牽走了？”老大慢慢地坐了起來。

“你不是律師嗎？你不會看看現場留下了什么證據？這點問題還難得倒你？”老梁越說越激動。老大發現情況不妙，趕緊跑去牛棚看情況。

沒過多久，老大回來了，說：“現場沒有留下什么證據，也沒有人看到牛被牽走，看來這案子，破不了了。”

老梁不出聲，找個凳子坐了下來，一臉失落。

老二在一旁說：“一頭牛而已，丟了就丟了，有什么好心痛的？要不再買一頭？”

老梁聽了之后更生氣了：“再買一頭？你買得回丟失的這頭嗎？我就要這頭，你怎么買？”

過了兩天，兩個兒子要回去上班了。老梁獨自在家，天天往牛棚那邊跑，想碰碰運氣，看牛能不能自己回來。

后來，鄰居發現老梁越來越憔悴了，于是不停地勸說：“老梁啊，你都幾十歲的人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不就是一頭牛，你那么倔干什么？你看你，茶不思飯不想，這樣下去身體垮了怎么辦？”旁邊的人也順著說：“是啊！你可別忘了，你是退休教師，是活存折啊！一覺醒來，枕頭底下就能多出一張‘紅太陽’！就沖這，你也得好好想想，不要折磨自己啊！”

但是老梁仍然吞不下這口氣：“哼！我就要看看是哪個殺千刀的這么狠心，看他會不會遭報應！”

又過了半個月，鄰居給老梁的兩個兒子打了電話：“你們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吧，老梁好像生病了！”

兄弟倆聽到消息，立刻訂機票趕了回來。一進門，發現老梁坐在床上，顴骨突出，明顯消瘦了許多。鄰居說，老梁總不死心，天天跑去看牛是不是回來了。村民們怕他受不了打擊，就說牛是走丟了，一定會回來的。就因為這句話，老梁不管刮風下雨，都天天往外面跑。前幾天下大雨，他從外面回來之后就發燒了，加上這幾天不吃不喝，就成現在這樣了。

兄弟二人叫了幾聲爸，老梁也懶得應答，只是不停念叨著：“究竟是誰這么缺德？我就不信了，這世上會沒有報應！”

見狀，老二皺著眉頭走了出去，在角落里偷偷打了個電話：“兄弟，我是梁家老二啊，上次那頭牛宰了嗎？什么！？好！你趕緊把它運回來，我出雙倍的價錢！快點！馬上！”

隨后，老二進了屋子，對老梁說：“爸！天底下真有這么湊巧的事！我一個同學——就是你以前的學生——李楠，說牛跑到他那里去了，害得他還一直苦苦等著失主呢！現在他馬上就把牛牽過來！”

聽到這話，老梁暗淡的臉上泛出了一絲光亮：“真有這么巧？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它一定會回來的！”

鄰居們笑著說：“老梁啊！哪里都有學生幫忙，看來這桃李滿天下就是有好處啊！”聽了這話，老梁的臉色逐漸舒展開來。

過了幾個小時，一輛貨車到了村口。老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他一看到那個身形，就知道是自己的那頭牛。那牛果真有靈性，看到老梁，淚水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老梁看了，心疼地牽著它，然后往門柱上一拴，還打了個死結說：“以后，就別到處跑了！”

兄弟倆對視了一下，走出門口。老大小聲地說：“老二，我們一年也回不了幾趟家，有這頭牛在，老爸還能有個念想，以后就讓它陪著老爸吧！”

老二沉思了一會兒，對老大點了點頭，然后走了進去。他輕輕地摸著牛頭，看著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說：“我知道你聽得懂，現在我們是一家人了！以后你就叫老三！”

責任編輯：陳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