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踏步（外二首）

廖江泉

原地踏步（外二首）

廖江泉

磨玉米面的聲音，一個寨子都聽得清

膝蓋處打了補丁的少年，他已經學會

巧妙地往磨眼里添玉米

玉米磨成面后，其實更耀眼

鼻翼旁總有清香、甘甜的味道

屋檐下的燕子好像也不得空

剛剛從夕陽里飛回來，嘰喳幾句

又出去了，爺爺說稻子長得好兇

可能缺水了，他要去把水渠理一理

缺口的地方用稀泥補上

卷好了旱煙，他又卷起了褲腿

頭發花白的爺爺，小腿上還有疙瘩肉

一個下午，這個正在長身體的少年

在磨房里，原地踏步

奶奶也是，只是在推磨中不斷傾斜身體

奶奶的龍門陣，東家長西家短

奶奶的記性比秋天都好

比倉庫都大，上坡下坎

陳谷子爛芝麻啥都不丟下

磨房外的柑子林都快要瞌睡了

暮色四合的時候，林子里的雞各自回來

牽著牛，背一背青草

爺爺的嗓門有些亮堂，他說

這幾條黃鱔好肥喲

雨是講道理的

它下在院壩、菜園、村子的時候

它會先打個招呼

先是讓風叫每一棵樹都跑起來

讓風把半掩的門撞得哐哐的響

讓天上的云都沒有好臉色

雨在西邊的山頂出現的時候

我的院子依然晴朗

我們跑出來，警覺地判斷雨勢

雨猛的話，就手腳麻利些

收晾在竹竿上的衣服，收

曬在地壩的谷子、苞谷、綠豆

和來年的種子，不想和雨見面的

我們都收起來，藏好

當我們把篾席卷攏，豎在屋檐下

替親人，拍干凈身上的塵土

雨就來了

雨的掌聲，在瓦片、樹葉

水田里，啪啪啪的響起

這時候，一個院子

就只剩下雨的聲音

挪了一下

先是一棵梨樹的影子

遮住了曬在篾席上的黃豆

她把篾席往屋檐里挪了挪

后是一棵柚子樹的陰影

遮住了曬著的黃豆

她又把篾席往里挪了挪

太陽偏西了

屋檐的影子遮住了

曬著的黃豆

她又把篾席往外挪了一下

影子又要遮住的時候

她又往外挪了挪

一整天，黃豆都在陽光下

金燦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