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殺

彭啟殷

夢 殺

彭啟殷

這是我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我居然做噩夢了，夢見自己在和老同學劉大民經常去釣魚的地方，把對方推下河淹死了！可是，這怎么可能呢？誰不知道，我和劉大民的關系老鐵了，既是老同學又同住一個小區，白天時我還送他去醫院看病呢。這小子愛吃辣椒，可是肚子受不了，一吃，準鬧肚子。這回肚子疼得特別厲害，疼得他滿地打滾，要不是我剛好經過聽到他的叫喊，他可能就……唉，我怎么會害他？

“嘭嘭嘭”，突然，門外有人大力捶門，差一點兒沒把我嚇死。“誰……誰呀？”我定了定神，披了件衣服出去開門。

來人竟是小區門衛盧大爺。一見我，盧大爺緊張地說：“大民死了，被淹死了！”

“在哪？”我忙問。

“小區旁邊的小河，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你快去看看吧。”盧大爺盯著我，盯得我好冷。這老爺子不會認為是我干的吧？可是，怎么夢中的事就成真的了？管不了那么多了，我還是先去看看吧。

我匆匆穿上衣服，跟著盧大爺趕往河邊。遠遠地，我看到了我和大民經常釣魚的地方圍了好些人。我站住了，突然轉身狂跑起來，一邊大喊著“不”。

“喂，你怎么了？”盧大爺見狀在后面大喊。我沒有回答，只顧發瘋地跑。

夜色正濃，我突然發現原來夜是這般可怕。“你，你殺人了！”耳邊，不時有一個聲音響起，我面色蒼白地跑回小區，沖進了小區對面的一個酒吧。這時候，也許喝點酒會好些吧。

我要了半打啤酒，剛開一瓶喝著，突然，聽到一個極柔和的聲音說：“先生，一個人？”我看了一眼對方，眼前一亮，竟是一個絕色美女。沒等我開口，對方就在我對面坐了下來，自己開了一瓶啤酒，然后笑著對我說：“一個人喝酒沒意思，我來陪先生喝幾杯吧。”我笑笑，便和對方喝了起來。很快，半打啤酒喝完了。我站起來要走，對方拉住了我，說：“急啥？我還沒喝夠呢。”我愣了一下，笑問對方怎么要喝那么多酒。

“煩！”對方大聲地說。

“你煩？”我笑笑，“有我煩嗎？我殺人了！”我話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啥時候殺人了？然而，我的話剛完，對方就一聲冷笑。我愣了一下，問對方笑啥。“想知道？坐下來再喝點。”對方笑了笑，自己先坐下來。我想了想，也坐了下來。

坐下后，對方要了一打啤酒。一瓶下肚后，對方突然問我：“你真的殺人了？”我一愣，說：“是的，不過，是在夢中。”對方一聽笑了起來，悠悠地說：“要是夢中能殺人就好了。”我笑笑，為對方開了瓶酒。又是一瓶過后，我笑笑說：“你可以告訴我剛才為啥冷笑了吧？”對方定定地看著我，笑說：“急啥？你不想聽聽我的故事？”說完，她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說開了。

原來，她叫林麗，是本市的生意人，錢賺了不少，后來，嫁給了也是做生意的陳送。不想，結婚不到一年，陳送不但虧光了她所有的積蓄，還在外面包了一個情人！她豈能忍受，找了個機會毒死了陳送……

我聽得冷汗直冒，我聽得出，對方不像是在說謊，換句話說，林麗她可是真的殺了人！

林麗見我緊張的樣子，笑了笑，給我開了瓶酒，說：“你不是說你殺了人嗎，怎么這么害怕？”我拿起酒，狠狠地喝了下去，我想平復我內心的驚詫，可是，沒用。林麗又開口了，她問我叫什么，我想了想，說了自己的名字。

“很好，田大名，咱們以后可就是朋友了，有事你可要幫我。”林麗笑著，又給我遞過一瓶酒。我笑笑，心道，可別，我可不敢有你這樣的朋友。最后，在我完成了三瓶酒的“任務”后，我終于可以走了。

我站起來，有多快走多快地沖出酒吧。

二

天怎么還沒亮呢？灰暗的街燈下，我跌跌撞撞地走著，突然察覺前面有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你們……想干什么？”我突然酒醒了一些，大聲地問。

“我們找你找得好苦！想不到兇手竟躲在酒吧喝貓尿！”對面走出一女人，走近我，冷笑著說。借著路燈，我這才看清對方竟是劉大民的老婆劉紅！

“劉紅，你說啥？兇手？我可沒殺大民！”我忙道。

“我沒說你殺大民！”劉紅大聲地說，“我只想告訴你，今天很多人看見你和大民出去了，后來，就你一人回來。”

“不，我那是送他去看病！”我急道，“我沒殺人。不信，你們可以報警，讓警察來查。”

“不用你教，我會的。”劉紅笑了笑，“不過，我不想等了，我要你賠我老公的命！”說完，她轉頭示意身邊的人。

我慌了，忙轉身就跑。

眼看就要被追上，一輛摩托車飛馳而來。

“快上來！”開車的竟是林麗。我連想都沒想就上了車。林麗加大油門，車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

車在一間平房前停了下來，林麗把我帶進一個房間。這房間實在太簡陋了，除了一張床一張椅子啥也沒有了。床上放著幾個包，估計是林麗的行李吧。

“其實，我早認識你了。”林麗一邊給我倒水一邊說。我又是一愣，驚詫地望著她。林麗笑了笑，說她曾跟蹤陳送和那女人，親眼看見他們在我住的小區附近下的車。

“我想，那狐貍精一定就住這附近，于是，我一直留意著。我經常看見你和大民一起出入，所以對你并不陌生。”林麗笑著說。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接近我的用意何在？”我看著對方。

林麗笑了笑，告訴我，她需要一個這里的熟人，幫她打聽那狐貍精，就這么簡單。

這時，林麗突然問我，剛才追殺我的女人是誰，我笑笑說不知道她是誰，我可不想說出她就是大民的老婆。林麗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叫我看看是不是剛才那女人。我一看愣住了，雖說照片照得很模糊且只見一個側面，但我還是看得出照片上的人，就是大民的老婆劉紅。

林麗似乎看出我的異常，笑問我：“你看出來了？”

我忙笑笑說沒有。林麗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非常凄厲，令我汗毛倒豎。“別騙我了，你一定認得她！否則她怎么會追殺你？”林麗盯著我，說，“這樣吧，你告訴我她住哪，我幫你教訓她。”

“不，不要。”我脫口而出，“她只不過是心里不痛快才那樣對我的，她以為真的是我殺了她老公。”

林麗一聽愣了一下，接著大笑起來：“我說怎么這么巧呢？好像說書一樣。兄弟啊，不怕告訴你，我一定要殺了那狐貍精，我要用毒蛇咬死她，不管你告不告訴我她住哪！”我懵住了，心里在喊：怎么會這樣……

三

趁林麗睡著了，我連夜離開了她的房間。

這時天快亮了。我想了想，來到小區門口叫醒了孟大爺。對方一見我就急問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說：“大爺，你要相信我，我沒殺人。另外，你一定要告訴大民老婆，有人要殺她！”說完我轉身就跑。

“誰要殺她？是不是你？你干嘛要這樣做？”背后，傳來孟大爺的喊聲。我可沒膽量回答了，放開雙腿狂奔。不知跑了多久，我只覺得實在沒力氣跑了，只好停下來。剛好旁邊有一張供行人休息的長凳，我連想也沒想就躺下了，很快，我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真見鬼了，我竟又做夢了，夢見林麗笑瞇瞇地向我走來，突然，她臉色一變，一臉猙獰，狠狠地向我撲來，我正要大叫，林麗突然笑了，對我說：“別怕，我要殺的不是你，是那狐貍精。”我忙大叫不要殺人。可是，對方見我叫喊急了，恫嚇我別出聲，否則就殺了我。我沒聽，對方突然瘋了一般拔出小刀向我沖來。不知哪來力氣，我一把奪過她的刀，并狠狠地刺向對方，林麗發出一聲痛苦的叫喊……這一叫，我醒過來了，早已一身冷汗：我怎么了，不會又殺人了吧？

有了第一次，我可不敢大意了，馬上趕往林麗的住處。可是，我還是來遲了，遠遠的，我就看見她的門外圍滿了人。

“怎么了？出事了？”我問一個從門外退出來的女人。

“可不是嗎？”對方一臉的惋惜，“年紀輕輕的就沒了，唉，怪可憐的！”一位住在林麗隔壁的男子告訴我，昨夜，他只聽見隔壁一聲尖叫，跑過去一看，人已經沒了……我驚住了，這到底怎么回事？我可沒殺她啊！

想了又想，我最后還是決定報警。

于是，我匆匆來到附近的派出所。接待我的是張所長，他一見我就笑說：“你來了。”我驚詫不已：他怎么就知道我要來？

張所長看著我，依然笑著說：“兄弟，你一定是為了林麗的事而來的吧？”我一聽，急道：“不，我還有很多事要說。”我知道，有必要把該死的夢說出來了。然而，張所長一聽就笑了起來，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先別說，現在我們要委屈你在所里住上段時間，有問題嗎？”我一聽，腦子轟的一聲，他們要拘留我？我可沒殺人啊！

然而，警察還是把我留在了所里，不過，是讓我呆在一房間里，有吃有穿還有電視看，只是他們把我的手機收了。

時間過得很快又很無聊，轉眼間已是六天。這天，張所長來到我的跟前。我一見他就大聲地說：“所長，我告訴過你，我不是兇手，我沒殺人！”

“我們知道。”張所長笑著說，“我們已經抓住了真正的兇手，這得感謝你的配合與支持！”

“誰是真正的兇手？誰殺了大民？誰殺了林麗？”我一把抓住張所長的手臂，連聲問道。

“別急，你跟我來。”張所長笑笑，把我帶到一個房間里，然后向一名民警示意了一下。不一會，民警帶進一個女人——大民的老婆劉紅！

四

“殺大民的就是她。”張所長笑著對我說。

“啥？她？她是大民的愛人啊！”我一聽驚叫起來。張所長笑了笑，叫民警帶走劉紅，然后，跟我講出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劉紅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嫁給大民前曾在夜總會做坐臺小姐。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碰到了到夜總會尋歡作樂的生意人陳送，也即是林麗的丈夫，兩人臭味相投，相見恨晚，陳迷戀劉的身材容貌，劉貪上陳的出手大方。第一次見面他們便粘在一起了。有一點劉紅開始時是不知道的，就是陳送的錢都是他老婆林麗的，他的生意早就破產了。可后來，劉紅對陳送還真有了感情，特別是想想自己嫁的老公像木頭一樣，她就決定要跟陳送一輩子。

可天下沒有紙包得住的火，他們的事還是讓老實的大民發現了。大民不會賺錢，可氣還是有的。有一回，大民當著劉紅的面大罵陳送，并揚言要殺掉他。當時，劉紅根本不當一回事，可誰知沒多久，陳送竟真的死了。劉紅馬上想到是大民干的，于是，心里恨透了大民，發誓要殺了大民。這樣不僅能為陳送報仇，還可以獨霸大民不多的財產。劉紅注意到，大民平時沒啥朋友，就跟我來往多點，于是，她便生出一計，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殺大民的事推給我！

“太可惡了！她怎么這樣呢？”我忍不住喊了起來。

“可惡的還在后頭呢。”張所長繼續說下去，“大民最愛吃辣，那天，劉紅給他做了許多很辣的菜，后來，大民鬧肚子，接著便是你送大民去醫院。其實，這都是劉紅設計好的。”

我一聽，這才想起那天好像是有一個陌生人找到我，說大民出事了，原來是劉紅搞的鬼。

“她是怎么殺大民的？”我急問。張所長說：“那天，你從醫院走后，劉紅從醫院接回了大民，在家用準備好的老鼠藥毒死了大民，然后叫手下偷偷把大民的尸體放到你和他經常去釣魚的地方。”

我一聽愣了一下：“張所長，我說了，我只不過是做夢殺人，可劉紅她怎么知道我那晚會做夢？她怎么還有手下？”

張所長又說：“我們也不知道怎么這么巧，不過，你做沒做夢對于劉紅來說都沒影響，因為你跟大民走得最近且那天一起出門了。你呀，你絕對想不到，這劉紅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物，她是我們警方一直在追查的毒販子！”我一聽更是吃驚：“不會吧？怎么可能？”

張所長說：“其實，大民出事后，我們也懷疑過你，暗中跟蹤你，不想發現了另外的事情。”我驚詫不已，原來自己一直被警察盯著。

張所長說，警方無意中發現，就在大民死的那晚，劉紅與一幫人在夜總會里狂歡，當然，也看見了她們一伙追打我的一幕，于是，警方懷疑殺大民的是她。為了引出她，警方想了一個辦法，就是放出風聲，說抓住了兇手。劉紅果然上當，就在警方放出風聲后的那天晚上，她又和一幫人狂歡，在吸毒時被警方當場抓獲。審訊時，劉紅說，反正陳送也死了活著也沒意思，于是，便把所有的都招了……

“太可怕了！”聽著聽著，我只覺得后背發涼。

過了一會，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問張所長：“那林麗也是劉紅殺的？”

“不。”張所長說，“劉紅并不認識林麗，林麗是被蛇咬死的。”我一聽驚詫極了。

“我們在調查取證時，發現林麗的脖子上有兩個蛇的齒印，法醫也證實了林麗確是死于一種蛇的劇毒。附近的居民也反映，那里很多毒蛇。”張所長看著我說。

“這么說，她也不是我夢中殺的？”我聽得有點暈了。

張所長大笑起來：“笑話，夢中豈能殺人！小伙子，回家好好休息吧！”

離開派出所后，我心事重重地走著。我想著張所長剛剛講過的話，想著林麗的死因。我心里明白，她是被蛇咬死的，可那條蛇，應該是她準備好的。這點，我本想跟張所長說的，后來，我覺得沒必要了……

責任編輯：張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