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缺失什么

□邵火焰

你缺失什么

□邵火焰

霍觃教授通過50多年的潛心研究，終于發明了世界上第一臺精神元素檢測機。

這是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發明。以前即使是擁有最先進設備的世界頂級醫院，在進行人體各項生理指標的檢測時，也只能檢測出物質方面的短缺元素，比如缺鐵、缺鈣、缺鋅、缺某種維生素等，而不能檢測出精神方面的短缺元素。霍觃教授的發明填補了世界醫學檢測史上的空白，它能在三分鐘內檢測出人體所缺的精神元素，同時還能準確分析出缺失的原因。

為了保護自己的科研成果，霍觃教授向專利局提出了精神元素檢測機的專利申請。然而，無論什么發明，要想獲得專利，都必須經過試驗評定和專家審核這兩道程序。專利局在受理了霍觃教授的申請后，高度重視，馬上組織了十多個不同身份的人，給他們編了序號后，開始進行測試。

為了保護受試者的隱私，檢測結果不對外公開，只有受試者才能看到。檢測結束后，受試者只需在檢測結論表上簽上“同意檢測結論”或“不同意檢測結論”的字樣就行。如果受試者全部同意檢測結論，或即使不同意檢測結論，但專家認可，也能證明發明有效，可以授予專利證書。

精神元素檢測機的外形和結構類似于醫院的CT機。檢測前，霍觃教授交代了檢測方法：受試者躺在檢測板上，然后被推入那個圓洞中，啟動開關綠燈亮起，三分鐘后紅燈亮起，檢測結束，機器自動打印出檢測結果。

測試開始。

1號受試者是個小老板，經營著一家糧油副食店，專賣糧油以及肉蛋類產品。1號受試者拿到了檢測結果單，看了一眼后，一言不發地將檢測結果單揉成一團，彈到了窗外。那檢測結果單上寫著：“缺道德。原因：經常糧油摻假，牛肉注水等。”

2號受試者是一個“富二代”，從小嬌生慣養，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2號受試者拿到了檢測結果單，看了一眼后，紅著臉將檢測結果單扯碎，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簍里。那檢測結果單上寫著：“缺信仰。原因：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不思進取。”

3號受試者是一個拆遷暴發戶，領到拆遷補償款后，在城里買了房子，過著逍遙自在的日子。3號受試者拿到了檢測結果單，看了一眼后，默默地將檢測結果單對折后揣進了口袋。那檢測結果單上寫著：“缺良心。原因：烏鴉尚且知道反哺，此人卻不管鄉下老娘的死活。”

4號受試者是一名公務員，在一政府機關擔任頭頭，出入前呼后擁，威風八面。4號受試者拿到檢測結果單，看了一眼后，罵了一句“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然后掏出打火機將檢測結果單當場燒毀了。那檢測結果單上寫著：“缺法紀。原因：吃拿卡要，弄虛作假，行賄受賄，置黨紀國法于腦后。”

5號受試者是一名打工仔，在一家外資企業任職，目前正思量著要加入外國國籍。5號受試者拿到檢測結果單，看了一眼后，塞進嘴里嚼碎了。那檢測結果單上寫著：“缺骨氣。原因：奴顏婢膝，見錢眼開，丟國人的臉。”

……

后面的幾名受試者，檢測結果不是缺誠信就是缺禮儀，不是缺愛心就是缺正義……最后所有的受試者在檢測結論表上簽的都是：不同意檢測結論。

霍觃教授傻眼了，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專家身上。輪到專家審核了，這次請來的專家是國內一所著名大學的著名教授，是儀器鑒定業內頂尖級專家，他的話具有一錘定音的效果。專家先對精神元素檢測機的性能及各項技術參數進行了測試，沒有提出什么否定意見。當霍觃教授感到勝利在望時，專家卻提出，自己要充當一回受試者，測試測試，如果結論正確，就審核通過。

專家躺到了機器里面，啟動了開關，三分鐘后，專家拿到了檢測結果單，上面寫著：“缺廉恥。原因：論文抄襲，還和多名女弟子有染。”專家冷著臉，在審核意見表上簽下了六個字：審核不予通過。

霍觃教授像泄氣的皮球，蔫蔫地將精神元素檢測機搬回了實驗室。霍觃教授怎么也想不到最終會是這樣的結果。難道是機器出了故障？霍觃教授決定親自受試一番。霍觃教授躺到了機器里面，啟動了開關，三分鐘后，檢測結果出來了：“缺眼光。原因：看不透人性的復雜。”

霍觃教授恍然醒悟：其實，根本用不著檢測，人們都知道自己身上缺失什么精神元素。不是精神元素檢測機的檢測結果有誤，而是受試者根本就不敢承認自己的缺失。

霍觃教授一氣之下，砸毀了傾注了他半個多世紀心血的精神元素檢測機。

（原載《微型小說月報》2016年第2期 作者自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