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的眼神

張華梅

鳥的眼神里有一種動人的東西，那圓圓的眼睛，真是一個絕妙無比的光學鏡頭，令人嫉妒。與鳥相比，人的眼睛就是個擺設，只能看見前面，看見近處，看見表面，真是簡陋至極。

即使一只麻雀，也有圓圓的滴溜溜轉動的眼睛，眼波流動，比人類的眼睛更靈巧，似乎這雙眼睛有說不完的話。不知道鳥類的叫聲是不是它們的語言，假如是，肯定也簡單得無法進行復雜信息的交流。也有號稱能夠聽懂鳥語的人，可這如何去驗證呢？只有他自己說了算，更像個騙子。鳥類沒有表情，沒有肢體語言，除非受到驚嚇時會撲棱翅膀，真不知道它們平時在想什么，不知道它們的欣喜與哀愁。這的確是一件憾事。

人與鳥的交流，還不如眼神對視來得直接迅捷。在鳥的眼神里，我先是看到了驚懼，面對比它高大不知多少倍的人類，鳥不害怕反而不正常。見到我沒有惡意，驚懼之色漸漸消退，在鳥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好奇。它大概也很少這么近距離地看一個人，奇怪人的長相，奇怪人的動作，奇怪人為何會“哇啦哇啦”講話，還會發脾氣，還會哭會笑會打架。好奇過后，我見到了憐憫，對，沒錯，就是憐憫，我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鳥兒在憐憫人類沒有翅膀，不會飛翔。這其實極好理解，就像我們憐憫植物不會走路一樣，多可憐啊！到后來，鳥的眼神里有一種詢問的意思，我看出來了，但不知道具體的意思，我做過很多種推測，覺得最可能的就是：有什么可以幫你嗎？

也許面對蟲子和食物，鳥的眼神里會流露出貪婪、歡娛;但面對人類，它在釋放善意與愛心。一只鳥或一頭獸，在本質上都是善良的，它們幾乎不會因為食物之外的原因去殺戮，不會因為生存以外的緣由去征伐。倒是與人類親近的貓狗等，會為了嬉戲捉弄小鳥，調戲蝴蝶，會恐嚇、會狐假虎威，大概它們無聊的時候多些，也學會了一些人類的生存技巧，學會了狡黠與欺騙。而鳥的眼神始終純凈寬廣，像無際的大海，像無垠的天空，如果能夠心平氣和地與鳥類的眼神對視，我們似乎也會長出翅膀飛上高空，然后自由地翱翔。這是一種極為難得的體驗，當我們擁抱天空俯瞰大地的時候，才知道以往的七情六欲、功名利祿都不算什么，才知道鳥的眼神之所以純凈，是因為它們看到了許多我們看不到的景象。

在鳥兒身后不遠處，有個躲在樹后的孩子，手里拿著彈弓瞄準，其實鳥兒是看在眼里的，但一時還沒搞明白—它們的思維總是慢半拍。好在有種本能的反映，鳥兒振翅飛起，孩子的彈弓打到了樹上，又彈了回去，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鳥兒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覺得小小的人兒調皮好玩，眼神里不禁略帶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