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瑞庭(河西學院美術學院,甘肅張掖734000)
河西走廊巖畫的象征性類型分析*
管瑞庭
(河西學院美術學院,甘肅張掖734000)
巖畫是先民在生產生活中對自然界的一種記錄和描摹,在巖畫產生階段并沒有其它特定的含義。后來隨著先民原始思維的發展和需要,便有了表達思維和心理意愿的要求,象征性巖畫便相應而出了。本文從本體象征型、擬像象征型、符號象征型和動作象征型四個類型來闡述河西走廊象征性巖畫,以此來揭示原始象征巖畫具有的視覺美學價值。
河西走廊;巖畫;象征性類型
巖畫藝術創造的根源在于先民的原始象征思維,巖畫最重要的特征體現在其具象性上。當先民把這種原始象征思維作用于自然界中的人物、事物、風景之類具象事物,并通過這些具象事物來表達“萬物有靈”核心思想時,象征性便出現了。以這個角度來梳理,便可把象征性巖畫分為本體象征型、擬像象征型、符號象征型、動作象征型四種類型。
本體象征型主要指象征的圖像有一般意義的具象、真實性,但它所象征的意義卻超越了圖像本身,并不是表面上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其本質在于“象外之象”。
河西走廊中這一類巖畫較多的反映在狩獵圖案中,這類巖畫寫實性強,造型生動,多以圍獵、追獵場景為主。在這類活動中貫穿了原始巫術儀式,要通過某種巫術來獲得神靈賦予的力量和勇氣,甚至比實際的狩獵活動更為重要。這些巖畫顯然是狩獵活動前巫術祈禱活動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還有一類表現的是生殖、豐收意義的主題,巖畫中雖然刻畫的是人物、動物性交活動的圖像,但意義的指向卻是祈禱人口繁衍、植物豐收、牲畜繁殖的美好愿望。這些描述真實性交活動的巖畫就不是單純表現性行為本身。
本體象征型巖畫圖像向意義的轉換是直接的,圖像傳達的意義是明確的,象征的欲望是強烈的,因此,意義也是容易解讀的。與之相反,還有一類巖畫,雖然圖像也是寫實的、具體的,但卻不能直接聯想到它的引申含義,它的象征性是隱晦的,有較曲折、復雜的意義所指,需要仔細品味。譬如肅南縣榆木山羊角灣有一幅老虎圖案的巖畫,其象征意義就是復雜的。畫面中繪制了一只尾巴彎曲,身上斑紋明確,悠然自得向上而走的猛虎。猛虎的下方繪制一雙手兩側平伸,向老虎膜拜的獵人。獵人雙手持有獵具,但弓箭并沒有對準老虎。在這里我們卻要追問,獵人對待猛虎的態度是什么?是懼怕、驅趕、狩獵,還是膜拜?這個巖畫象征著什么?是圖騰,或巫術儀式?或各種解讀都有可能,便有一種神秘感在其中。酒泉馬鬃山柳溝有一執大弓獵人裸露性具圖像,如果該圖像只是反映男性狩獵者便無需表達,因為巖畫不是簡單的審美模擬,也不是單純玩賞之作。一般認為有兩種解讀:一種是象征男性的力量,即弓象征著狩獵的力量,裸露的性具象征著男性的力量,兩者相呼應。另一種解釋是象征男性在社會、在生殖中的地位。弓在符號解讀中也被認為是女陰的象征,是陽性的對應物。獵人就是代指男性,強調男性在社會和生殖中的地位,也是由母系社會轉向父系社會的象征。對陽性力量的張揚,也可證之于動物巖畫。在河西走廊許多巖畫,把雄性動物羊、鹿、馬、牛的生殖器畫出,自然是人的主體精神的對應物。這一主題如此突出,使人不得不聯想它的歷史背景,極可能是母系權威解體之后,父系權威確立,需大肆張揚的時代。通過以上例證可以看出,本體象征型的巖畫也有直接表意和間接表意之分,其含義是多重的。
擬像象征型是巖畫中圖像的形象是變形的,物象表現出局部的真實,它與客觀對象形象是不相符的。一般而言,原始社會先民創作的巖畫都和他們的生存生活相關,都以客觀事物的具象性、寫實性為標準。但是,由于先民能動地認識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有限,當殘酷的自然現象和先民愿望相沖突時,在不能夠按照先民主觀的意念改變自然的時候,先民便從主觀意識中構想出改變自然的事物,按照精神力量來改造自然。如女媧補天、后羿射日的神話都是先民對殘酷的自然所臆想的美好愿望。這與巖畫的擬像象征性是一樣的,都是通過先民主觀對客觀事物的構想和改造來完成的。在表現方式上,較明顯的有以下三類形象:客觀事物變形的形象,主觀虛構的形象,富于形式意味的形象。在河西走廊反映狩獵題材的巖畫中,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獵人、動物、狩獵場景都是真實的,也很逼真。但是在圖像的局部,獵人射出的箭、拋出的繩索卻與狩獵動物相連,變為一體。這是主觀的、虛擬的,象征著狩獵動物的意愿,寄希望通過巖畫來獲取力量,從而獲得狩獵的成功。這是客觀形象變形的例子。在肅南榆木山巖畫中還有一幅完全幻想中虛構的例子。一個犄角形未閉合的圓被視為人面像,犄角形連著中間部位的三角狀,三角形下段延露出腿足形象。圖像實際上是借人的體型幻想出的神靈之像,上端的犄角是溝通天地的通道,三角狀便是神格面具,腿足則表示巖畫中的神靈,圖像借擬人的形象來象征。河西走廊巖畫中有一種常見的動物群形象,動物種類組合少,僅有牛、羊、鹿等兩三個種類,但每幅巖畫中的動物形象、雌雄、大小、移動方向都是一致的,是有意味的相似結構。所有的動物極其相似,這便是象征的意義所在,意義多指,或是祈求動物的繁衍,或是張揚生命強力。這種富于形式意味的組合形象在現實中是沒有的,是象征表現的形式之一。
這一類的巖畫大多是由具象的圖案和抽象的符號組成的,有的也完全是抽象符號構成的,這其中最重要的是抽象符號來指示象征意義的。類似于三角形、圓形這種抽象幾何符號的造型,早在石器時代就已經出現了。抽象幾何符號的起源是人類在認知上“刪繁就簡”的趨向所致,這種本能使先民成為能創造符號的動物,同時這也很好地解釋了人類發展過程中創造力的發展與進步。縱觀巖畫圖案的發展歷程,是由寫實圖案漸漸走向抽象符號的,抽象圖案都能從具象圖案上找到演變軌跡。
這類似于漢字的發展歷程,今天使用的簡化漢字就是由早期的象征文字演變而來。漢字與巖畫之間既有類似又有不同,不同之處在于漢字所代指意義都是人們一代代傳承下來的,是約定俗成的,現在解讀起來是明確的。而符號象征巖畫代指的意義在今天看來則是多義而又神秘的,甚至是晦澀難懂的。所以我們今天解讀的時候就得具備原始民族文化背景,只有了解了先民的文化積淀,才能對符號象征巖畫進行有效的解讀。而今天對于一些無法釋讀的符號象征巖畫,就是因為我們對原始先民文化心理背景的部分失落所導致的。譬如在永昌牛娃山一處巖畫上繪制有上下四個圖形,上方圖像呈橢圓形,下方圖像呈蛇形,另一處巖畫上有一清晰的符號,內外成兩環,有“X”形對角相連;在酒泉馬鬃山巖畫中出現形似“又”字符號,在其下方可見一馬形,另一幅巖畫中,畫中可見兩個抽象符號,上方符號呈三角箭頭式,下方呈云紋狀;在嘉峪關黑山巖畫上可見的“W”形符號和“領結”式符號;在肅南榆木山出現的用三角形、曲線、圓形組成的圖像等……這些圖像意義解讀是困難的,多給人以怪異、模糊,讓人無限遐想。相反,另外一些符號象征圖像的解讀卻是明確的,比如小凹穴、同心圓、菱形、魚紋等符號,如同象形漢字般,都是以類似女陰的符號來代替女陰圖像本身。而其中的小凹穴符號是巖畫藝術的一種普遍表現樣式,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巖畫題材之一,孫新周先生在《中國原始藝術符號的文化破譯》一書中指出小凹穴是公認的女陰符號。這些符號所指意義能夠明確的解讀是與我們能否進入先民的原始民族文化背景中去息息相關。
動作象征型巖畫屬于巫術巖畫,而巫術巖畫只是巫術儀式的一部分。在原始巫術體系中,繪制的圖像一旦和巫術的施法動作結合起來,這個圖像就具有象征意義了。在這個過程中,人處于最重要的地位,通過巫術的操作可以控制自然運行,通過施法可以改變外物。象征的圖像要加上巫術操作才能體現其意義:通常,先民們都會在已制成的圖像上施加巫術操作,而這種象征意義就是先民在圖像面前做的各種巫術動作,如投擲、射擊、鞭打、撫摸等動作來實現的。如河西走廊巖畫中經常出現的牛圖案,先民在繪制的時候,認為圖像中的牛是有靈魂的,在舉行巫術儀式的時候,就用真正的箭去射它,用石塊去打擊它,這就好比于射中了、打擊了真正的牛。在這種巫術儀式上,先民深信這些動作是能應驗的,所以懷著一種敬畏之心,他們的動作是虔誠的。更重要的是他們相信通過巫術儀式能夠獲得狩獵的信念和力量。
原始巖畫中體現出來的象征性其實是先民對自然界的一種認識方法,象征的圖像可以把自然與超自然的、現實與非現實的一切都緊密地聯系在一起,都能與先民的生活對應起來。在今天看來,象征性巖畫不但形象豐富,含義深刻,更讓人著迷的是它那種天馬行空般的表現形式及手法,形式與意義奇特的組合。這對于今天的藝術都有極其重要的借鑒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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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218.9
A
1005-3115(2016)16-0048-02
本文系2015年甘肅省教育廳高等學校科研項目“河西走廊象征性巖畫研究”成果(項目編號:2015A-1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