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勛
西南地區經云南腹地很早就有通往東南亞、南亞的交通線。
據《史記》記載:西漢元狩元年(公元前122年),張騫在出使大夏時見到了從身毒國(古印度)轉運出去的蜀布、邛竹杖。有關專家考證,這條通道起始于成都,“其主干道分東西二路,西路(即古旄牛道)從成都出發,經雅安、西昌,渡金沙江入滇,經大姚到大理;東路亦從成都出發,沿岷江而下,經樂山、宜賓,沿秦修五尺道南行,入滇后經昭通、曲靖、昆明、楚雄到達大理,東西二線在大理匯合后,經保山、騰沖到達緬甸,再西行至印度”。
聯系我國北方的對外通道被稱為“絲綢之路”,許多學者將其稱之為“南方絲綢之路”、“西南絲綢之路”、“南方陸上絲綢之路”。
與北方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的研究相比較,對南方絲綢之路的研究無疑重視不夠,這與南方絲綢之路的歷史地位極不相符。
事實上,南方絲綢之路有著豐富的歷史內涵和獨特的歷史特征,有著進一步深入挖掘的重大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著名歷史學家李學勤教授也說:“幾條絲綢之路里面,最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是西南絲綢之路。”
對云南的影響
南方絲綢之路的稱呼雖然在20世紀80年代以后才出現,但這條商道的開通時間卻很悠久。
從《史記·西南夷列傳》記載來看,早在西漢元狩元年(公元前122)之前已經開通。熊永忠甚至認為“早在戰國時代,就有印度、緬甸等地的商人,通過‘絲綢南路把貝帶進云南”。這無疑比漢代開通的北方陸上絲綢之路和唐代開通的海上絲綢之路更早。
人們在看待云南歷史發展時,總是將云南看成是一個封閉的系統,甚至將云南視為封閉的代名詞。但是,從絲綢之路來看,應該說,云南歷史發展很早就是一個開放的系統,有著很強的開放性。這種開放性究竟達到何等高度?可以說,云南很早就與東南亞、南亞形成了一個貨幣流通圈和市場圈。最能說明這一問題的就是貝幣的流通。
據中國文獻記載,唐朝僧人玄奘在7世紀中期到印度時已經看到貝幣在當地作為貨幣使用。這與《新唐書》記載中天竺(中印度)“以貝齒為貨”相吻合。宋代趙汝括的《諸番志》、元代汪大淵的《島夷志略》、明代鞏珍的《西洋番國志》皆記載了南亞、東南亞國家和地區流通貝幣的情形。
西方旅行家和學者的記述也說明了這點。14世紀摩洛哥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圖泰(Ibn Battuta)在馬爾代夫(Diva)看到了馬爾代夫與孟加拉之間的海貝貿易。而我們所熟悉的馬可波羅(Marco Polo)也提到孟加拉和暹羅(Lochac)有貝幣流通。德國漢學家Hans Ulrich Vogel(傅漢思)也發現作為內陸國家的老撾,17世紀時以海貝為錢幣。
無獨有偶,云南歷史上,長期也用海貝作貨幣流通。云南所使用的貝幣,主要來自南亞東南亞地區。《馬可波羅游記》記載哈刺章州(云南大理)使用貝幣時說:“彼等亦用前述之海貝,然非本地所出,而來自印度。”這已為諸多文獻記載和近代考古發現所證明。
顯然,歷史上,云南與南亞、東南亞國家和地區不僅是一個貨幣圈,還是同一個貿易圈。從這個意義上講,南方絲綢之路使云南很早就成為一個開放的體系。開放是云南歷史發展的重要特征,并且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選擇。因此,今天的云南理應在國家向西開放戰略和“一帶一路”戰略中發揮重要作用。
貝幣之路
從歷史上南方絲綢之路流通的絲綢來看,其規模、影響根本無法與北方絲綢之路和海上絲綢之路上流通的絲綢相提并論。而與絲綢的流通形成鮮明對比,東南亞、南亞的海貝卻很早就沿著這條通道大量流入云南。這些大批流入的海貝,從春秋戰國起,直至明清之際云南“廢貝行錢”,一直作為云南主要的法定貨幣,流通使用兩千余年,可謂對社會經濟發展影響甚大。
云南省博物館的王大道先生曾根據云南考古發現的海貝,繪制了一幅云南出土貨幣分布圖。該圖顯示,貝幣的分布,除少量分布在滇南的景洪、墨江、綠春等縣市外,大多沿滇西向東,沿騰沖—大理—楚雄—祿豐—晉寧—昆明—曲靖—大關一線呈軸狀分布。而這些海貝,經中國科學院青島海洋研究院所鑒定,“其產地是印度太平洋暖水區域,包括印度、菲律賓以及我國臺灣、海南島、西沙群島等南海諸島附近”。其中,多數來自印度洋的馬爾代夫群島。這不就是一條“貝幣之路”嗎?
毫無疑問,云南自戰國至清初兩千年的貝幣流通史,事實上也是云南與東南亞、南亞國家和地區間兩千年的貿易史。貝幣無疑是南方絲綢之路上最具代表性、最有特色、最有影響力的商品。這條“貝幣之路”,既見證了南方絲綢之路的歷史,促進了其繁榮,更重要的是,它早在兩千年前就將云南的歷史發展與南亞、東南亞的歷史發展緊密地聯系在一起。因此,“貝幣之路”無疑是南方絲綢之路最重要的歷史特征,也是這一區域獨有的特色。
大走廊建設構思
當前,為深入貫徹落實國家“一帶一路”戰略,推進全方位對外開放體系建設,迫切需要重振南方絲綢之路的歷史輝煌。為此,我們特建議國家依托古代南方絲綢之路,建設一條縱貫西安—成都—昆明直至東南亞、南亞的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將其建設成為我國對外開放的大走廊,西部開發的大走廊,民族團結的大走廊,從而把“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有機連接起來,將國內發展與對外開放有機對接起來,構筑起內外聯通、海陸并進的全方位開放體系。
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建設有著深厚的歷史基礎。南方絲綢之路最早見于《史記》的記載。這條通道北起四川成都,經云南腹地,通往東南亞、南亞國家和地區。據考證,這條通道至遲開通于公元前四世紀,遠早于我國西北陸上絲綢之路和東南海上絲綢之路。
在古代社會,中國正是通過西北陸上絲綢之路、西南南方絲綢之路和東南海上絲綢之路,實現了與亞、非、歐相關國家的道路聯通、貿易暢通、貨幣流通、民心相通,建立起全方位的開放體系,將古老的中國文明、印度文明、埃及文明等人類古文明有機地串聯起來,構架起一條中國與中亞、西亞、東南亞、南亞、非洲之間的經濟之路、文化之路和友誼之路。通過絲綢之路,各民族互通有無、互融共進,使得中國既影響了世界,世界也影響了中國。因此,以古代南方絲綢之路為依托,建設一條縱貫西安—成都—昆明直至東南亞、南亞的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有利于重振中國古代三條絲綢之路的輝煌,更好地服務于國家“一帶一路”戰略,構建新時期的全方位開放體系。
建設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我國改革開放30多年來,對外開放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尤其是2000年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以來,西部各省區迎來了經濟增長最快、發展質量最好、綜合實力提高最為顯著、城鄉面貌變化最大、人民群眾得到實惠最多的發展時期。然而,受地理區位、資源稟賦、發展基礎等因素影響,對外開放總體呈現出“東快西慢、海強陸弱”的格局。因此,建設一條縱貫西安-成都-昆明直至東南亞、南亞的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可以將西部地區陜西、四川、云南、貴州、廣西等省區有機連接起來,把長江經濟帶、泛珠三角區域經濟帶,乃至將孟中印緬、中巴經濟走廊有機連接起來,把歷史時期的兩顆經濟明珠—成都和關中平原兩個天府之國有機聯系起來,重振西部兩顆經濟明珠的輝煌,將昆明打造成新的經濟明珠,切實推進國家西部大開發戰略。
同時,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所經之地,正是中國古代民族遷徙與融合的“藏彝走廊”,也是今天中國境內重要的民族聚居區。推進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建設,有利于推動境內藏、彝、羌、傈僳、納西、白、普米、獨龍、怒、哈尼、景頗等民族的經濟文化交流,促進邊疆的穩定和各民族的共同繁榮。
為切實推進這條經濟大走廊建設,建議將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建設上升為國家戰略,納入“一帶一路”戰略之中統一實施;加強頂層設計,實現經濟走廊與“一帶一路”戰略的對接融合;加強政策溝通和統籌協調,搭建南方絲綢之路經濟大走廊相關省區合作平臺,健全合作交流機制,統籌對外開放、西部開發和民族團結的關系,統籌陜西、四川、云南等相關省區的發展關系,提高資源配置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形成整體發展態勢,激發整體活力;以道路聯通、貿易暢通為抓手,加快推進西安-成都-昆明高速公路及高速鐵路網絡建設,搭建高效快捷的公路、鐵路、航空綜合運輸體系,促進現代物流發展,形成跨區域大合作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