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白費心機

陳偉民

最近，張曉林遇到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局長王寶貴和局黨組書記、常務副局長林芝祥兩人由過去的暗地較量，一下子轉為公開化，而且兩人的爭斗已到了白熱化程度。張曉林作為局辦公室主任，也就成了老鼠鉆進風箱里——兩頭受氣的主兒。

其實在過去的幾年里，王局長和林副局長的關系就一直處于明爭暗斗的狀態。這次兩人赤膊上陣公開較勁，主要是為局辦公大樓裝修的事。王局長想在退休之前，將局辦公大樓好好裝潢一下?？闪指本珠L似乎看穿了王局長的鬼把戲，知道他是想在退休之前大撈一把。所以在局領導班子會議上，一個堅持裝潢，一個卻極力反對。會議從星期二一直開到星期五，最后卻沒有任何結果。原因很簡單，局領導班子一共6個人，3人支持，3人反對，無法作出最后的決定。無奈之下，只得決定在下星期一召開擴大會議，讓全局中層以上干部來表決，一定要有個最終結果。

問題就出在全局21名中層干部，10名是王局長的人，而另10名是林副局長的人，唯有張曉林是個中間派。張曉林作為局辦公室主任，一直在王局長和林副局長之間周旋，倒也沒有得罪誰。如今可不同了，這表決必須要由他才能分出勝負，這不是要他的命嗎？更讓他感到頭疼的是，兩位主要領導為了爭取主動權，都分別找了他。

星期五下午快要下班時，王局長親自來到張曉林辦公室，口氣不容置疑地對他說：“曉林啊！星期一的表決，你可千萬要站穩自己的立場呀！”

聽王局長這么說，張曉林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十分清楚，王局長雖然只有兩年就退休，可在他退休之前，雖然拿林副局長沒辦法，但要想擺平他這個辦公室主任，當然是小菜一碟了。想到這里，他連忙拍著胸脯說：“王局，你放心，我知道該怎么做的。”

想不到王局長前腳剛走，林副局長后腳就跟著走了進來。他在張曉林的肩上拍了拍，笑著說：“曉林呀！你還年輕，前途無量，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把握機遇??！”

張曉林是個精明人，當然聽得懂林副局長說這話的意思。林副局長雖然只是二把手，但他還很年輕，而且市里的主要領導是他的堅強后盾，這也是他敢于PK王局長的真正原因。兩年后，王局長一旦退休，這局長的位置也就非他莫屬。張曉林想到這里，便連忙表態說：“林局，你放心，我曉得怎么做的?！?/p>

晚上回到家中后，張曉林一下子陷入困境之中。自己已向兩位局長都表了忠心，可一仆不事二主，這態最終又怎么來表呢？這事還真讓他傷透腦筋，要不是妻子秦洪霞也在家里，說不定他還真想找根繩子上吊呢！他一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便在客廳里不停地踱來踱去。

再說秦洪霞雖然也不可能為丈夫想出什么化解問題的金點子，她見丈夫不停地在她面前晃來晃去，便沒好氣地罵道：“你晃有什么用？我的頭都被你晃暈了。”

張曉林被妻子這么一罵，竟然興高采烈起來，連忙對她說：“你罵呀！大聲罵呀！”

秦洪霞見丈夫這么說，倒一下子愣住了。他這是怎么啦？是不是發燒，把大腦燒壞了?。坑谑羌泵ψ叩秸煞蛎媲埃檬衷囂搅艘幌滤念~頭，竟摸出一手的冷汗來。于是又接著罵了起來：“張曉林，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啦？竟然要讓我罵你？”

張曉林得意地笑了一下說：“如果我們吵翻了天，我就可以星期一不去參加表決會議啦！”

秦洪霞怔了一下后，冷笑著說：“虧你還大學畢業呢，頭腦怎么比我這個小學畢業生還要笨？夫妻間就是再怎么吵架，也不至于吵得連班都不上??？”

聽老婆這么一說，張曉林如同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一下子又沒了主意。結果弄得他一個晚上也沒睡得著覺，在床上翻來覆去。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張曉林如同患了重感冒似的，感到頭昏腦脹四肢無力。早飯后，他又爬到床上睡覺，可就是睡不著。于是又從床上爬起來，將電視打開。就在這時，電視里的一個鏡頭讓他突然來了靈感：一個中年男子被幾個小流氓打得滿嘴鮮血，牙齒也掉了幾顆，連話都說不出來。對呀！我要是被打得不能說話，不就不用參加星期一的表決了嗎？想到這里，他連忙從抽屜里拿來一把榔頭，想要砸自己的嘴?？伤e了幾次，卻怎么也下不了手。

秦洪霞見狀，不禁驚叫著問：“張曉林，你想要干什么？你不會為這事想要自殺吧？”

張曉林朝她苦笑了一下后，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秦洪霞止不住地打了個冷顫，沒好氣地說：“虧你還是知識分子呢，怎么想出這么個餿主意呀？這榔頭砸下來，就算不送你的命，恐怕也會疼死你的呀！”

“那怎么辦呢？”張曉林當然知道榔頭的厲害，可是不用榔頭砸，又怎么可能達到預期效果呢！他一時沒了主意。

這倒是個問題。秦洪霞沉思片刻后，突然激動地說：“要么就用木尺來打吧！只要打腫了嘴，不能說話，不就行了嗎？”

張曉林怔了一下后，心想，這倒是個辦法?？捎峙履境叽蜉p了，起不到真正效果；打重了，恐怕又不好受。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于是咬了咬牙，朝老婆苦笑著說：“那就試試吧！不過，我自己還真下不了手，還得要你來打?！?/p>

秦洪霞是殺豬的小刀手，心狠手辣是她的特長，打架斗毆更是她的拿手好戲。所以張曉林雖是個男人，卻不是她的對手，這也是他怕老婆的真正原因。

當秦洪霞拿來木尺時，張曉林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秦洪霞見狀，便朝他揶揄地說：“你要是真的怕疼的話，我看就算了吧！說實話，你的忍受能力，我十分清楚。平時還沒等我動手，你就乖乖地投降了。”

張曉林雖對老婆的奚落之言有點惱怒，更知道嘴被打腫后的滋味。可事到如今，為了自己的飯碗和前程，也不得不選擇這個下策。于是他閉上眼睛，對老婆說：“動手吧！”

說實話，雖然秦洪霞平時對張曉林能大打出手，那是因為兩人吵架正在氣頭上?，F在要她在心平氣和的情況下動手打他，還真有點下不了這個手呢！所以她幾次舉起木尺，卻又放了下來。

張曉林見老婆遲疑不決，于是著急地說：“快打呀！”

“啪！”木尺終于打到張曉林嘴上，張曉林連忙對她說：“打輕了。”

秦洪霞嘀咕著說：“我知道打輕了，可我下不了這個手??！”

“你這個三八婆，平時母老虎的威風到哪去啦？”張曉林突然指著她的鼻子大叫起來。

“媽的！你敢罵老娘？真的不想活了！”秦洪霞咬牙切齒地罵著，使出殺豬的力氣，朝張曉林的嘴上狠狠地甩了兩木尺。

由于下手太重，張曉林的嘴頓時鮮血淋淋，他像被殺的豬似地嚎叫了一聲。這下他真的連話也不能說了，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半天都沒緩過神來，像是沒了氣。

秦洪霞頓時慌了起來，把昏迷的張曉林搖醒后，忙對他說：“曉林，快到醫院去吧！”

張曉林真的支撐不住了，含糊不清地說：“去……吧！”說完，便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剛走到門前，他又停下步來，對老婆說：“再、再打，打一下我的手?！?/p>

秦洪霞不禁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罵著：“你是不是被打壞腦子啦？剛打了嘴，現在又要打手？”

張曉林雖然說話感到鉆心刺骨的疼痛，但還是向老婆說出打自己手的原因。因為嘴雖打得不能說話，但手還能寫字呀！只有再打傷了雙手，才能徹底解決后顧之憂。秦洪霞聽后，又不得不拿起木尺。

為了表演得更加逼真，張曉林在醫院里住了下來。本來張曉林要老婆說是她打的，可秦洪霞死活不想做這個惡人，于是也就只能說是被摩托車撞的，肇事者已逃逸。

星期一上午，王局長和林副局長知道張曉林住院的事后，都急忙趕來探望。王局長臨走時，看了一眼嘴上和手上都裹著紗布的張曉林，安慰著說：“張主任，你好好養傷，表決的會議等你傷好后再開吧！”

張曉林和秦洪霞兩人聽后，一下子都傻了眼。王局長他們剛離開病房，秦洪霞就埋怨起來：“虧你還是知識分子呢！怎么頭腦比我這個殺豬的還要笨啊？這事怎么就沒想到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呢？”

張曉林更是沮喪得要哭，這出苦肉計看來是白演了。他現在真的有了想往醫院頂層爬的念頭，要是從那上邊往下跳，肯定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