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方慶
《關于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下稱《意見》)中反復強調,實現中華文化繁榮興盛和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須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引領文藝創作生產,讓中國精神成為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這項文藝發展的頂層設計,必當促進音樂藝術的深入研究,激勵音樂藝術工作者在努力踐行馬克思主義文藝觀的同時,唱響愛國主義的主旋律,創作“有筋骨、有道德、有溫度”的音樂作品,構建健康的、可持續的現代音樂文化生態。當下,如何讓中國精神成為音樂藝術的靈魂,如何創作更多具有激濁揚清正能量的音樂作品等相關問題,將成為每一位音樂工作者必須思考的時代課題。
一、”樂通倫理”觀的基本范疇
時代精神、中國精神與中國音樂藝術具有相融相通的共生關系,可追溯至《樂記》中的“樂者,通倫理者也”的相關理論。筆者試圖從討論我國古代文獻中“倫理”一詞的準確含義入手,闡明“樂通倫理”觀的形成機制、樂與德、倫之間的內在關系,以及“樂通倫理”的基本范疇,并由此來加深對音樂藝術與中華民族精神之間關系的理解,思考當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音樂藝術相通的文化合理性基礎。
(一)“倫理”“樂”釋義
現代倫理學把“倫理”和“道德”作為兩種不同的論證方式,哈貝馬斯認為倫理的考察方式涉及到的是帶有強烈價值取向的自我理解,這與中國古人對”人倫之理”的理解極為相似。哈貝馬斯認為自我理解包括“大我”和“小我”,“大我”特指道德共同體,所要關注的問題包括:指導我們生活的普遍性道理或者“應該”的狀態是什么?作為道德共同體成員之間生活的秩序?對秩序之間關系的期待而言,什么是至善。”小我”體現了個體生活設計的垂直視野,主要關注的是“美好生活如何可能”。在《說文解字》中,“倫,從人,輩也,明道也;理,從玉,治玉也。 ”許慎認為“倫理”二字連用,在調節人際關系時,不僅能連接內外,溝通上下、甚至能在宇宙“大我”和“人類”小我中建立通道。由此可見,中國古人圍繞著強調人倫的普遍性來理解”人倫之理”,與現代倫理學所考察的“大我”相似。“樂”所通的倫理,對于“大我”而言,是用來指導我們生活的時代精神、風俗習慣、共有的傳統等;對于”小我”而言,其音樂審美與倫理是一致的,即在實現“生命的自由擴張”過程中追求藝術化“樂”的境界。“樂通倫理”觀的基本范疇包括,音樂與時代精神相通和音樂與個體人格相通。
(二)音樂與時代精神相通
《樂記》載有“論倫無患,樂之情也”。陰法魯的注解如下:合乎倫理道德(即仁義道德、三綱五常)而不致有害于社會,是樂的精神。這是中國傳統音樂的主流理念,它構成了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音樂文明和禮樂文化。在中國傳統社會中,儒學因致力于為人的生存和發展提供自我認同的精神家園,且以倫理思想和道德規范為主要研究內容,從而占據了中國幾千年文明的主導地位。從孔子所開創的“樂教”理論到《樂記》,是儒家傳統禮樂文化的核心。《樂記 ·樂象篇》中所載“故樂行而倫清也,耳目聰明,血氣平和,移風易俗,天下皆寧”加深了筆者對“樂”與“倫理”之間關系的理解:第一,不是倫理以音樂為基礎,而是音樂只有在倫理中才能得以完成。第二,“倫”從屬于“禮 ”,“禮 ”的內涵非常豐富,包括井然有序的宗法血親制度、耳聰目明的君子之行、血氣平和的仁愛之心。其中,集理性化與藝術化為一體的情感內涵在“天下皆寧”的倫常關系中占據重要地位,“樂”與它相通,并在其中扮演了“安頓人心 ”“教化生命”等重要角色。第三,從“樂通倫理”觀的基本范疇來講,“耳目聰明,血氣平和”指向”小我”的氣質、德性、品格。“移風易俗,天下皆寧”是“樂”所通的人類生活的秩序,及秩序之間所體現的社會風貌和時代精神。
(三)音樂與個體人格相通
魏晉時期,傳統的音樂文明開始在殺奪無常、人命如草、人倫殆盡的亂世中尋求個體生命的自由和個體存在的價值,實踐音樂和個體的真正“自覺”。“自覺”既是對人與自然、社會關系、音樂與人關系的正確認識,音樂的“自覺”是思考如何在動蕩不安的人倫關系中安放音樂,重塑人性,如何從完成社會控制的功能主義傾向去把握”人倫之理”。音樂和音樂人以垂直的個體生活設計為視野,考察“我是誰,我想成為誰,我應當如何生活、美好生活如何可能”等等問題,并成為祖述莊老的“正始之音”,拉開了中國音樂文化生命之歧出,成就了具有中華民族精神代表的古琴音樂,及嵇康、阮籍等魏晉風度。他們為后世所敬仰和膜拜,因在生死無常時局下,他們用灑脫不凡、慷慨激昂的音樂精神,不屈不撓的執著人生,追求人格。音樂與時代精神、個體人格相通,并在社會關系中實踐自我實現、自我超越。對“善”的人倫關系、時代精神的謳歌是自我實現。對“禮崩樂壞”的抗爭,則是個體”人格”的自我超越。
二、“樂通倫理”觀的現代價值
《意見》在闡述如何“讓中國精神成為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時,強調”從傳統文化中提煉符合當今時代需要的思想理念、道德規范、價值追求”。筆者認為,“樂通倫理”觀作為“讓中國精神成為中國音樂文化的靈魂”之理論基礎,能夠指導當下的音樂文化發展如何聚焦中國夢的時代主題、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唱響愛國主義主旋律、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一)聚焦中國夢的時代主題
先秦時期,“和”是以血緣關系為主的宗法等級社會的時代主題,實現“政和”“天地同和”等理想,是儒家音樂文化發展的鮮明主題,如“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大樂天地同和”。“和”與音樂的關系為當下中國夢成為音樂創作的時代主題提供了理論依據,且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之路上,音樂一直或隱或現的參與其中。劉邦在“大風起兮云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的一路高歌中建立了漢王朝;康有為、梁啟超等提倡用“樂歌”新民、救中國;在“一切為了救亡”的抗戰時期,音樂深度參與了中華兒女救亡圖存的偉大歷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時期,一方面,音樂要謳歌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出貢獻的人和事,豐富中國夢的內涵。另一方面,把中國夢作為音樂創作的時代主題,能進一步促進音樂文化的創新發展。
(二)培育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上文討論了“樂通倫理”觀的核心價值“仁”,在“人者,愛人 ”規范的引領下,音樂既通人倫又通人格。當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亦是音樂文化的時代表達。首先,在個人價值層面上,因“樂也者,圣人之所樂也,而可以善民心 ”,故音樂應當滋養民眾愛國、敬業、誠信、友善道德規范和價值目標。其次,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生動地表述了社會主義的美好生活,能夠成為音樂家們謳歌真善美的核心價值。第三,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作為現代化國家建設的目標,亦是音樂創作的頂層指導思想。如此,“三個倡導”全方位、深層次地融入音樂創作和音樂文化發展中,促進健康、向上的”多元”音樂文化生態的形成。
當下,愛國、敬業、誠信、友善是倡導個人層面要實現的價值目標。
(三)唱響愛國主義主旋律
在苦難深重的近代中國,弘揚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是音樂文化發展的文化基因,也是近代音樂文化發展的主線,正如梁啟超所言:“天下之盛德大業,孰有過于愛國者乎? ”其一,愛國主義是近代絕大部分音樂家創作的出發點。其二,愛國主義是音樂文化轉型時期先進理念的核心部分。抗戰時期,音樂文化宣傳的“愛國主義 ”集中表現為道德主體的正義訴求。當下,“唱響愛國主義主旋律”則要求如下:第一,集中以民族英雄、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征程、中華兒女團結奮斗的心路歷程為音樂創作的題材。第二,樹立正確的音樂史觀,辯證處理中西方音樂文化的差異,創作中國的好聲音。第三、不斷豐富“愛國主義 ”的時代內涵,拓寬音樂創作的形式、手法。
(四)傳承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
“樂通倫理”觀是優秀的中國傳統音樂文化,其與人格、人倫相通的基本范疇是中國音樂文化發展的命脈,應當取其精華(包括思想理念、道德規范、價值追求)為“讓中國精神成為音樂文化的靈魂”所用。眾多音樂類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項目構成了我國多元音樂文化形態,需堅持古為今用、推陳出新的原則,加大對中華優秀音樂文化的傳承和弘揚。
總而言之,“樂通倫理”觀相襲千年,成為我國音樂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必當繼續作用于民族復興的偉大歷程,對現代音樂發展的影響深遠,亦能為“讓中國精神成為社會主義文藝的靈魂 ”提供價值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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