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常 虹
恩師李福來先生教我素描
文 常 虹
On My Greatly Respected Teacher Li Fulai Teaching Me Sketch
當聽到恩師李福來先生過世的消息,感到十分突然,繼而惋惜和不舍占據了我的大腦。翻看恩師的照片,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幾年前跟隨李福來老師學習的那段十分美好的大學時光。
“文革”時期,一次偶然的機會我有幸觀賞到了李福來老師現場作畫的精彩一課。他手中的炭精條像是一位舞者,跳躍、旋轉、翻飛,他在淡黃的全開紙上劃出有力而準確的線條,繼而一副精彩絕倫的素描人像躍然紙上,欣賞他作畫就像是在觀賞一場藝術表演。那一刻,在一個15歲學畫少年的心里,李福來三個字已深植內心。
再次見到李先生是在1978年我考入魯迅美術學院版畫系時,22歲的我在得知李先生將為我們親自教授素描課時,內心按捺不住狂喜。而這份信任、崇拜之情一直持續至今。當年國內的美術學院的教學狀況是比較混亂和復雜的。一方面,由于“文革”十年沒有正規招生,在師資力量、教學體系和大學管理等方面處于百廢待興的狀態。另一方面,當時招上來的學生又都是經過嚴格的考試和選拔,可謂千里擇首,他們是“文革”多年來積累著的最優秀的美術青年們。李福來在他自己的藝術創作和教學實踐中發現,學院遵循的基本上是延續和照搬前蘇聯的教學體系和方法,素描課程安排是從一年級的簡單石膏幾何造型畫起,畫到三年級的比較復雜的人體訓練課。李老師針對我們這個班的具體情況,讓我們從一年級下半學期就開始畫人體素描,這一畫就是三年。他一直認為,造型藝術的基礎是素描,在大學期間就是要毫不動搖地、十分堅實地打好這個基礎。在素描課程中,畫好人體又是一個十分復雜的和有意義的訓練課題。李老師不斷地介紹一些世界經典的作品給我們看,他不僅孜孜不倦地教我們如何畫素描,而且他自己也和同學們一起畫,給我們做示范。那時每次上李老師的素描課開始總是感到有一種壓力和對困難的挑戰,但隨之而來的就是專業上不斷進步的快樂。我清楚地記得,在二年級的一段素描學習階段,我遇到了學習上的瓶頸,進步不大,內心十分苦惱。李老師了解到后,就十分耐心地開導我并告訴我,在藝術學習上的進步并不會斜線上升,而是要厚積薄發,成階梯狀的前進上升。若實在畫不下去時,就走出教室,放松一下情緒再回來畫。現在回想起來,李老師的這些當年看似平常的教導和他所安排的這種系統的教學與訓練方法,確確實實讓我一直受益到今天。
他在教學上從來都是一絲不茍,十分認真。他不但在教學安排上因材施教,在教學方法上也主張合而不同,因人施教。他總是會根據每個同學不同的特點來一次次的、一對一的教學和示范,他也從不要求學生都來模仿他的畫風。

《丙辰清明夜》 李福來 版畫
他一直主張學院的素描教學要與實際創作相結合,這樣的教學才能體現其價值。當時我們的學習也并不局限于課堂,每學期都會出校門體驗生活和寫生,李老師還在教學中穿插創作項目課,這些都讓我們受益匪淺。記得當年我們以紀念“四五”天安門運動為主題的版畫創作課中,李老師不但帶領和指導我們創作,他自己也滿懷激情地投入其中。他的代表作品,著名的木刻版畫《丙辰清明夜》就是那個時候創作的。我們同學中那時期創作的作品有許多被刊登到一些雜志和報刊上,這不但展示了學院教學與創作實踐有機結合的成果,而且也極大地提升了同學們學習的熱情和藝術創作的自信心。他告訴我們不要單在版畫上有過多的投入,興趣面向要廣泛。這在當時我們都不十分理解的做法,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看來,卻實實在在是個英明之舉,受益無窮。我們班上的12名同學,今天還在從事版畫創作的已寥寥無幾,但大家在不同的藝術興趣點上都發揮了各自的能量。例如,尤勁東的連環畫作品當年就獲得全國美展一等獎;劉孔喜已成為國內著名的油畫家;李璞在創意版畫方面、王蘭在現代藝術方面、王洪義在藝術理論方面、閆義春在國畫方面、陳小文在新媒體方面、李寶泉在藝術教育和管理方面、常虹在動畫創作方面……都有出色的表現。這些成就與當年李老師十分明智而務實的藝術教育密不可分。他滿懷對藝術教育的熱忱和使命感,他所奉行實事求是、大膽革新、因材施教的教學理念,正是我們今天的藝術學子所期盼,但又是我們當下藝術教育所缺失的內容。
作為一位教師,他會有許多學生,但對于我個人而言,李老師卻是我學藝生涯中的唯一。愿老師在天國能感受到他的一個現在在杭州工作的學生對他的思念和感恩之情。
組稿/劉竟艷 責編/劉竟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