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天一列南下的悶罐列車（外二首）

柳永建

那一年春天

一列南下的悶罐列車

被新航天兵一詞牽引

從我有魚有米的故鄉開出

朝著難于上青天的蜀道

朝著比遠方更遠的遠方……

一聲汽笛就是一次抵達

一聲汽笛就是一次飛翔

擠進車門的一絲春風

或許聽不懂地道的方言

我猜它一定能讀懂

新兵臉上的笑意與陽光

站臺上，桃花灼灼

迎迓著這支雁翎般的隊伍

以及發自年輕胸膛的

戰歌的嘹亮

昨日，蠻荒的大山深處

我們親手點燃的松明和篝火

沿著后羿夸父嫦娥們的傳奇

溯流而上。幻化作

一顆顆炫目的星辰

以中華五千年的名義

閃耀在天庭之窗

往事與回憶的距離啊

只隔著一行飄雪的詩句

那個叫作西昌的地方

那些感動我的

山川河流彝寨蒼穹

還有長在心底的

晨露和花朵

是歲月慷慨饋贈的

一一最純粹的暖香

與一棵老榆樹對視

春天，與一棵老榆樹對視

突然慢下來的

不僅僅是時間

還有被陽光

一次次穿透了的吟唱

我們彼此親近

互相打量

在久違了的味道里

平靜地懷想榆錢的鮮嫩

鬢毛衰了，鄉音未改

炊煙遠了，鳥鳴依然

爹娘去了，老家還在

替我守望鄉愁的老榆樹啊

虬枝新葉

讓我一生牽掛

念念不忘

簡單的記憶是溫暖的

我心懷感激

卻找不到

一個妥帖的詞匯

向逝去的日子致意

一陣花香隨風飄過

我分明聽到

老榆樹的喃喃低語：

幸好我們的心都還年輕

如一樹嫩綠

一場雪在深夜不期而至

沿著時令的暗示

在某個深夜

一場雪不期而至

我分明聽到了

它敲窗的聲音

我的心

一陣陣雀躍

奔到屋外。奔向

遼闊的季節一片一片

亮晶晶的

掠過復蘇的枝蔓

掠過候鳥的羽翼

把天和地妝成一個整體

變成夢里的一地碎玉

紛紛揚揚的雪花

真的比往事還多

它們是自由的小精靈

沒有高貴與卑微之分

抓一把捧在手心

如同抱著

童年的歡欣

和滿懷的花朵

佇立雪中

任寒風瑟瑟

我默念著曾經的溫暖

還有那些

被人們忽略的思念

此刻，如果能說出來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