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風物

周塬風

老屋風物

周塬風

屋脊獸

我常常懷揣敬仰膜拜的心，輕輕足跡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鄉村街巷間行走。村子端莊安靜，院落樸拙優雅。飛落屋脊上的斑鳩喃喃耳語。陽光灑在屋頂，像舞蹈的銀針。光線被青色的瓦片輕輕一彈，波光粼粼。

那些形狀各異的屋脊獸，渾樸如大地的色彩，凝重似青銅的光澤。在綿延的歲月里，以獨特的魅力，濃郁的風情，穿越無數次的寒來暑往，在超塵脫俗的環境里，高高站立于屋頂之上，飛臨于屋檐之端，憑吊滄桑的歷史，遙望遠方的親人。

扶風鄉村的傳統建筑，上房多為大瓦房。置放瓦片的方法，是弧形瓦凹部向上，凸部向下，層層相壓。房頂屋脊上，通常會裝上形態萬千的屋脊獸，美觀大方，富含寓意，頗具傳統文化氣息。

瓦房兩面淌水，屋頂前后兩坡相交為大脊（正脊），兩端有作張嘴吞狀的龍首形構件，稱作“螭吻”，又喚吞獸、望獸，扶風人叫飛龍、張口獸。左右兩坡與前后兩坡相交形成四條角脊，安放獸頭，合起來便是“五脊六獸”。

螭吻所安放的位置，恰是房頂前后兩坡壟與山墻的交匯點，換句話就是屋頂和山墻交匯的樞紐所在。如果不加以嚴密封堵，雨水很容易滲入建筑物主體，而破壞整棟建筑物。運用整體構件安于此薄弱環節處，是封堵雨水滲透的最好辦法，建筑物長期安全使用才成為可能。這些，可以說是屋脊獸的實用價值。

屋脊獸的安放，還給屋頂增添了更優美豐富的曲線。整個屋頂起伏錯落，層次感強。在藍天的襯托下，使建筑物造型既規格嚴整又富于變化。達到了莊重與生動的巧妙結合，宏偉和明快的完整統一。

屋脊獸過去多由泥瓦燒制而成，也有少量石雕、琉璃制品。泥瓦屋脊獸制作既辛苦又細致。選取純凈的黃泥黏土，加水和成泥，搓揉捏壓成形，制成泥墩胚子，經晾曬干，由心靈手巧的藝人，慢工出細活，雕刻成型，進磚瓦窯高溫燒制。

燒制也是屋脊獸制作的又一道困難工序。頂住煙熏火燎，隨時仔細觀察火的紅、黃、藍、白顏色變化來把握溫度和時間，防止泥胎因火急或火緩拿捏不好而變形或裂縫，然后撤火、悶窯，出窯后即可涅槃成青灰色的屋脊獸。

扶風現在使用的屋脊獸，多由混凝土預制而成，也可上色，琉璃掛釉，栩栩如生。這些不同的構件，各有寓意，均被人們賦予了神奇的本領，有的能鎮水避火，有的能降魔除障，有的能帶來吉祥好運。

風雨磨礪，歲月流轉，屋脊獸守一屢清風，安適嫻靜地打禪靜坐，默默守護美麗的村子和她的子子孫孫。陽光燦爛，光線極好，瓦松蒼翠郁蔥，那些屋脊獸，一個個都生動起來，像是在訴說或憧憬，還多了份神奇和可愛的神情……

門墩

門墩實際就是放置門的石頭或木塊，作為一種石質或木質材料，起到支撐門框、門檻和門扇作用的一個構件，這個用以托住門扇轉軸的墩子，就叫門墩，又稱門座、門臺、門鼓、抱鼓石，大戶人家的石制門墩常常伸出門外，雕成威武的獅子等各種形狀。

門墩是古代建筑的組成部分，是漢族傳統民居的常用構件。扶風農村從前正門（頭門），中門（二門）和房屋其他門，基本上都要使用門墩。門墩在門底部，門墩中間有個凹槽，用于固定支撐門框，門內部分有一海窩，用于插入門軸下端圓錐，與固定在中檻上的連楹一起起到固定門軸，便于門的開關閉合。

門墩作為院落門樓中比較有特色的部件，上面通常雕刻許多傳統的吉祥圖案和造型，因而也是我國傳統文化里獨特的石刻藝術品和重要文物。門墩還能將木質的門框、門扇與地面的泥土隔開，防止門框、門扇受潮發霉而腐朽，從而起到延長門和房屋壽命的作用。

扶風民居中的門墩類型大致有箱形、獅子形、虎形、柱子形、抱鼓形等各種形狀。箱子形多用于農家院落正門門框兩側。大戶人家多用獅子形門墩，石材雕刻的獅、虎坐在門墩的上面，活靈活現，或蹲或伏，精細美觀。這些不同形狀的門墩，不僅裝飾美化了居家主人的門臉，凸顯了主人家的地位，還有驅魔辟邪、替主人家守衛宅門、看家護院的寓意。

門墩的雕刻大多采用淺浮雕、高浮雕、透雕和圓雕，圖案有福在眼前（蝠在眼錢），歲歲平安（穗穗瓶鵪），福祿壽（蝠鹿獸），麒麟臥松、犀牛望月、蝶入蘭山，也有的做成五世同居（五個獅子）等圖案。箱形四面刻有不同的紋樣，在抱鼓或箱體上面雕刻有獸吻或獅子。也有的采用簡單的線刻雕，往往給人清心清越、雅健雅量的逸人風致。

記得小的時候，我家的正門是一對木門墩，也沒有涂油漆，后來房屋翻修，安裝了青石門墩，箱形長方體，表面雕刻淺淺的斜紋，顯得自然拙樸，這是一般人家常用的類型，青石門墩成了左鄰右舍農閑聚會，談天說地的好地方。

我也經常坐在青石門墩上。下午放學回來，坐在門墩吃飯，慢慢瀏覽門前路上的風景。緋紅的晚霞映照，人們牽牛收工，吃飽青草的羊兒懶洋洋地跟著。春種秋收，夏收冬藏，辛苦勞作，五谷豐登。樸素的節氣，青翠的色彩，激揚的旋律，動感的場面，豐滿、滋潤而鮮活的日子。

門墩連著家的門檻兒，守護家的宅門，留存家人和鄉親們的體溫。隨著經濟發展，房子越蓋越好，扶風民居的新式大鐵門，選用門墩的人家越來越少。粉墻面，貼瓷磚，取代門墩，門墩逐漸遠離我們的生活。風雨滄桑，作為歷史的見證和雕刻藝術品的門墩，不僅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民俗價值，還在默默地訴說曾經的過往和點點滴滴。

柱頂石

柱頂石實際就是頂柱子的石頭，作為一種石制構件，用以支承木柱、房屋、建筑的重量，所以又叫柱礎。柱頂石一部分埋入地面以下臺基，一部分露出地面，表面做成圓鼓形，稱為“鼓鏡”。鼓鏡柱中心有凹槽，叫“海眼”，與木柱下端的榫相配合，使柱子得到固定。也有的柱頂石頂端上有落窩，柱子可以安放在石窩內，也相當于為柱子安了管腳榫。

柱頂石是古代建筑構件的一種，扶風農村從前土木、磚木結構的房屋，基本上都要使用柱頂石。柱頂石墊在房屋木柱下面，是支撐柱子的基石，它承受由柱子傳來的房屋的重量，并將其傳達到地面，欲其堅牢也，可謂柱柱皆有，缺一不可。

地處渭河畔的家鄉，地勢低洼，有時遭遇連月不停的雨季，房屋廳堂的地面，在下雨時往往返潮，柱頂石能夠防水，又可防止木柱發霉而腐朽，延長柱子和房屋的壽命。柱頂石上雕刻的那些線雕、浮雕和圓雕圖案，美觀大方，逼真傳神，讓人有一種不失重、沉穩中蘊含著一絲秀氣的感覺。

扶風民居中的柱頂石采用較多的是圓柱形狀的，也有方形、瓶形、獸形、六面錘形等多種。民間信仰、風土民情與時代背景則是柱頂石形狀所鑿刻的題材。圓柱形狀的柱頂石，頂圓底方，表面一般雕刻簡單規則的斜紋，顯得自然拙樸，這是一般人家常用的類型。

講究的人家，使用圓鼓式的柱頂石，整體可以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為鼓型石，周圍刻有花草樹木。中間為八棱柱，八面均有雕刻，為浮雕，如扇子，回頭的梅花鹿，日出，奔跑的駿馬，菊花，回頭的老虎，書，鳳凰（抑或孔雀），葡萄藤，駿馬，蘭花，鳥兒戲梅，奔跑的鹿，吐火的龍等等。八棱柱下有棱狀雕刻，再往下面為正方形底座，雕刻部分清晰精美，棱角分明。

圓鼓式的柱頂石，上部外型圓潤，中間凸出，如同鼓肚，帶給人們一種視覺上的雄厚質樸、大氣渾成感，方形、瓶形、獸形、六面錘形等多種的柱頂石，則透露出的是靈巧和秀氣，讓人感到穩重與敦實。

柱頂石的圖案，按照“圖要有意，意要吉祥”的雕刻原則，反映了不同時代的文化藝術特征。圖案取材廣泛，以龍、鳳、獅獸和十二生肖為主，鑿有龍鳳呈祥、雙龍戲珠、百獅飛鶴、麒麟送子、琴棋書畫、荷花蓮瓣、菊花牡丹、喜鵲登梅、虎爪祥云、花鳥魚蟲等上百種之多。觀賞祥云飄浮、龍飛鳳舞、鳳穿牡丹這些鮮明逼真，形象動人，栩栩如生的雕刻，可見能工巧匠的聰明才智，其中寄托的不僅是生活的期待，也反映出主人的情趣和對美的追求。

進入八十年代，扶風民間的新式磚瓦房、樓房選用柱頂石的越來越少。挖基礎，貼磚塊，澆筑混凝土底圈梁，取代柱頂石，人們再也見不到柱頂石的影子，柱頂石逐漸遠離我們的生活。風雨滄桑，柱頂石作為歷史的見證和雕刻藝術品，不僅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民俗價值，還在默默地訴說扶風當時的社會和文化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