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白 丁
會跳舞的花裙子
□[美]白 丁
從前,有一個貴婦人,住在高高的城堡里。
她不愿意見人,因為她不再像從前那樣苗條了。她即使出門,也總是撐起馬車的車篷遮住自己。
可是,她又不甘心,吩咐仆人將衣櫥里的裙子晾在陽臺上。
這些裙子都是她以前穿過的,看上去還都跟新的一樣。不一樣的是,這些裙子的尺寸都不再適合她的身材了。
貴婦人躲在窗后,凝望著迎風飄揚的裙子:亞麻的裙子、絲絨的裙子、毛料的裙子、錦緞的裙子……
“經過城堡的人,抬頭看到裙子,會不會以為我仍然像以前那樣苗條?”她的眼神有點懷戀,有點傷心。
城堡下,來來往往的人里,有一個女孩停下腳步,抬起頭來。
啊,那么多的裙子!她看得著迷了:矜持的百褶裙、可愛的蓬蓬裙、輕盈的連衣裙、飄逸的喇叭裙、活潑的短裙、筆挺的筒裙、高雅的吊帶長裙。
女孩最中意那條暗紅色的亞麻長裙,裙腰和裙擺上繡著嬌美的玫瑰花。
她舍不得將目光從那條花裙子上移開,她記得自己也有過一條花裙子,那是上學時媽媽替她縫的背帶裙。
“哎呀,別耽誤時間,我該去擦門燈了。”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邁開了步子。
她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走向砌著高層臺階的大戶人家。
她小心地給門燈添加煤油,將熏黑的高高瘦瘦的玻璃燈罩擦得明晃晃,將蒙灰的結結實實的黃銅燈座擦得锃亮。
等到一戶戶的門燈都點亮了,女孩才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家。
途中,她在舞廳的門外歇了一下,聽里面傳出來的舞曲。她愛跳舞,可是,沒有裙子是進不了城里的舞廳的。
有一天,城堡的陽臺上出了一樁怪事:
天黑的時候,刮起一陣風。貴婦人隔著窗子,清清楚楚看到那條暗紅色的亞麻長裙竟掙脫了晾衣繩,像一只大鳥撲騰撲騰隨風逃走了。
“真是邪門!”她驚叫了一聲。
那個時候,擦門燈的女孩正在舞廳的門外歇息,她聽到身后有細微的聲響,回頭一看,竟是那條暗紅色的亞麻長裙輕飄飄地落下來。
她什么也沒有想,就換上那條花裙子,推開舞廳的門,沖進去跳舞了。
她的裙子真是非常合身,她的舞步真是非常輕盈。她像換了一個人,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輕松和快活。
第二天,擦門燈的女孩將花裙子送回了城堡。
貴婦人什么也沒有問,女孩什么也沒有說。
貴婦人仔細看了一眼仆人手里的花裙子,女孩只穿了一個晚上,又穿得小心,一點看不出穿過的痕跡。
陽臺上的怪事并沒有結束:
只要有一絲微風,晾衣繩上那條暗紅色的亞麻長裙就會有模有樣、有板有眼地跳起舞來。
“真是邪門!”貴婦人又驚叫了一聲。
她心里明白,那條花裙子會跳舞,根本與風沒有一點關系。花裙子只是利用風來掩飾自己,就像那天從晾衣繩上逃走,也一定同風毫無關系。
于是,貴婦人就命仆人將那條花裙子鎖在衣櫥里。
擦門燈的女孩經過城堡時,總不忘向陽臺望上一眼。她一連幾天沒有看到花裙子,就鼓起勇氣問城堡里的仆人。
仆人如實地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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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就去央求貴婦人:“請您別將花裙子鎖起來,讓它回到陽臺上吧。我寧愿天天替您擦門燈,不收您一分錢。”
貴婦人隔著百葉窗,哼了一聲:“不用費心,我的門燈仆人會擦。”
女孩很難過地離開了。那天,她一邊擦著門燈,一邊惦念著花裙子。
城堡里的怪事還沒有結束:
天快黑時,貴婦人的衣櫥里,嘭嘭一陣亂響。
貴婦人慌忙打開衣櫥,只見掛在里面的那條暗紅色的亞麻長裙竟在狂舞,裙擺用力地拍打著。
這次,貴婦人沒有驚叫。
她命令仆人在陽臺上堆起木柴,澆上煤油。
擦門燈的女孩擦完最后一盞門燈,慢慢往回走時,看到城堡上那可怕的一幕:
陽臺上,木柴熊熊地燃燒著,貴婦人扭動著腰肢,將花裙子丟向火堆。
那條花裙子竟裹起一團火,用力升到半空中,又輕悠悠地向貴婦人飄過去,飄過去……
貴婦人慌了,踩著臺階逃到城堡下,不顧臉面地尖叫呼救。
女孩不顧一切地奔向花裙子,連聲呼喊:“快停下來!快停下來!”
貴婦人連忙躲在女孩身后,瑟瑟發抖。
說也奇怪,花裙子乖乖地降了下來,火也熄滅了。
女孩含著淚,心疼地捧起花裙子,又立刻破涕為笑了。
原來,花裙子絲毫沒有燒過的痕跡,繡在裙腰和裙擺上的玫瑰花仍是那樣嬌美。
貴婦人頭也不回地躲進了城堡,她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花裙子。
從此,花裙子就歸屬于擦門燈的女孩了。
(原載《兒童文學·經典版》2015年第10期 河南李金霞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