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處安放的花瓶

□符浩勇

無處安放的花瓶

□符浩勇

在加油站加滿油，他輕踩油門踏板，越野車駛上了319國道。

離開小鎮，他心臟就一直劇烈地跳動，時而心里又掠過一縷快意。他終于下意識干了那件事，可以讓魯南那小子也嘗嘗失落的味道。

他抬手看表，時間定格在11點31分。不過，他設定的是12點整，還有29分。

一切都像事先預想的那樣，幾乎沒有任何意外。他始終沒有流露出對魯南的半點怨憤，而且還讓他心儀的林娜滿懷感激。

今天路上的車并不多。偶爾有一輛從對面遠遠馳來，剛一擦肩而過，瞬間又遠遠消失在后頭。

其實，他曾不止一次對自己說，算了吧，沒必要那樣，既然他喜歡林娜，就不該與他喜歡的人過不去。他是一家投資公司老總，響應定向扶貧來到草原牧場的。林娜是牧區技術員，她長得并不出眾，他不知道是怎樣喜歡上她的，他對她有一種特殊的感覺是他離異后對任何女人所未有的。她似乎有石膏般潔白的神圣。他善于掩藏內心活動，有一天林娜告訴他，等到牧區實驗室落成了，她就會與魯南確定關系，他心情沉落下去，但他還是言不由衷地祝福她。

今天就是草原牧區實驗室落成的日子。三個小時前，他從城里驅車趕來，落成典禮已經結束。當他擠開慶賀的牧民走進剛安裝完畢的實驗室時，林娜還驚喜地喊：“真沒想到，你能來……”魯南竟愣愣站著，一時無語。

他臉上露出一抹微笑：“怎么啦？建成實驗室就忘了老朋友……”接著，他雙手捧出一只精致的藍瓷花瓶，瓶里插著一束艷麗的黃玫瑰，然后小心放置到一張擺滿化學試劑的工作臺上。

“哦，謝謝，這……太貴重了。”林娜盯著花瓶驚嘆，她知道花瓶的價值。在城里，她親眼見到他花了五千元買下的。她沒想到，他買下來是送給她的。

前方行車道上，一輛大型集裝箱運輸車緩慢地爬行著，擋住了他的前路，就像魯南當初的出現妨礙他追求的進程。他急忙減慢車速，扭動左轉向燈，謹慎地超過去。

魯南是支邊來到草原牧場的。他大學讀的是草原植被管理，一直潛心研究一種化學催化劑。按他的話說，一旦成功，對草原牧區的植被繁殖的作用不可估量。實驗室是林娜懇請他投資給魯南建造的。沒想到，魯南不知用什么辦法擄走了林娜的一顆心。每每想起，他就很后悔；有多少回，他想只要實驗室沒建成功或是科研沒有成果，林娜似乎還會回到他的身邊。他終于有了一個近乎瘋狂的設計，但他提醒自己把握好分寸，不能傷及人的性命。他愛林娜，他不能讓她背負痛苦……

他驅車穿過一個涵洞，拐上了高速公路，再次抬手看表，離那一刻，還有6分23秒！

他為自己的精明感到愜意，盡管毀掉了那個林娜喜歡的花瓶，但那實在是極好的掩護，誰會想到炸藥封藏在那里？況且實驗室工作臺上還堆放了不少危險化學物品，還有汽油……即使引爆，也在情理當中。誰也不會懷疑到是作為投資者的他干的。他深信，一旦實驗室毀了，要重建的話，林娜一定還會找他，那么他或許就有了重新追求的機會……

剛才離開實驗室時，他開車送他倆回到小鎮，他們挽留他用餐，他謝絕了。現在他忽然覺得有點餓了，而他倆在哪里呢?

“嘰嘰，嘰嘰……”手機響了，是林娜撥來的，他減慢車速，接聽：“你好……”

“謝謝你的鮮花，你的祝福！”林娜的聲音充滿柔情，不由讓他有幾分歉意。

“你能來，我很感動，其實，我知道你喜歡我，而我也……但我不能，如果那樣，人們會認為我愛的不是你，而是盯上了你的錢……”她的真誠讓他頓感負疚。

他不由再次瞟眼看表，指針指向11點58分42秒。

他的心懸了起來，恨不得飛車回去帶走她。

她不知道會發生什么，繼續說：“你的心意，還有鮮花，我們都收下了，但那只花瓶，太貴重了，我們無處安放，剛才在小鎮下車時，我將花瓶擱在你車的后座下，你路上小心，別……喂，喂，怎么沒聲音了……”

（原載《中華傳奇》2016年第2期 湖北李云貴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