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繼龍的詩

※ 程繼龍

程繼龍的詩

※ 程繼龍

菲利普·拉金

親愛的菲利普

我對你一無所知

好玩的拉金

你曾拉下金子嗎

拉金，人們稱你“運動派”

你都運動些啥？你每時每刻

都在運動嗎？不運動會死嗎

拉金，你也像我一樣

愛看天上的云嗎

當性欲過剩你怎么辦

絕望擊碎心臟你怎么辦

拉下一堆堆金子

窮得只剩下了金子

你怎么辦？滿眼蒼涼

活不下去，你怎么辦

對上帝或其他什么神

禱告無望你怎么辦

當我們這些卑微者的道路

被太過自信者全部侵占怎么辦

鍋里的肉湯被強權者全部喝干

告訴我怎么辦

當你感到與一切壓制

生來不合，你怎么辦

當眼睛白白睜著

一寸一寸挨過黑夜怎么辦

親愛的拉金，咱都不甘心

拉完金子就只有運動

如果不這樣又能怎么辦

想起水滸

當我想起水滸

滿心憂傷啊

多么自在的山水

成了山寨啊

多么熱血的漢子

成了山寨的啊

山寨的兄弟，山寨的交情

山寨的交椅、山寨的夢想

山寨的風月，山寨的柔情

山寨的生死，山寨的性命

一世界的人

都成為正宗的人

吃著正品的糧食

玩著正牌的手機

干著正經的營生

看著正氣的新聞

操著正統的道德

白云帝國

他說當白衣穿上蒼狗

神態是高傲、冷漠的

他不知道

白云乃是帝國

神授的君權

向六合張開

堅如白石

填滿屋宇

浮華褪盡

總有一滴

青淚

從太古的眼根

繭藏幻影

小詩三首

其一

在機場他感到了孤獨

他深知這不應該

更何況還要面對

殿堂式的層云和閃電

及閃電之上的野蠻夜空

一人坐在茫茫夜空

夜空填滿一人的心

其二

一個人走完了所有路程

站在盡頭，仿佛一個路癡

（盡頭并非都是懸崖）

發現那只不過是回到了起源

船回到碼頭，落英回到枝頭

故事回到舌根的第一個發音

默然流淚、心喜

其三

出走，然后坐下

園里的植物憤怒燃燒

以綠色的火、綠色的血

然而靜默無聲

找不到出口

仿佛什么程序錯了

這證明出走得還不夠遠

還沒能空如漣漪

迎接早晨的煙霞

夏 至

花間的知了叫得正歡

告訴我，你為什么

不能靜心？它已經用盡了

藏在身上的金屬

和聲音的邊鋒

榕樹的濃蔭和大葉紫薇

的霞光營造出夏日的至美

告訴我，勞苦的人兒

你為什么不能靜心，為什么

反復回到生命的原初

這一切都是令人悲傷的徒勞

海的凈水瓶里云卷云舒

一只螞蟻爬行在瓶口的烈日下

瀕死的顏色多美，手腳閃著金光

回去已不可能，這是心底的轟鳴

掛著明媚的笑容流連在花間

靜待內心的荒草淹沒額頭

立 秋

轉涼的水漫天流過

洗著面目模糊的人

有多久了

沒能站在路邊

和一束草幾只蟲蟻

度過一個完整的黃昏

沒能留住一場交談

內心余溫尚存

而一山黃葉用漸少的人跡

荒涼的田地、歸于塵土的倫理

冷卻少年的世事

轉涼的水漫天流過

面目模糊的人在別處

消化新聞，應付正務

做一個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