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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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在調試適應的速度[外四首]
□連占斗
我告誡自己不能走得太快
否則會走到上帝的前面
如果要快,最多只能與賢者并肩
我也鞭策自己不能走得太慢
太慢了會走在肉體的后面
如果要慢,至少要在黃昏前抵達
我一生都在調試適應的速度
與日月同步,或與光芒同旅
或與村莊、樹林、田野、飛鳥保持同速
但我并沒有把城市街道當作跳板
沒有把村莊小徑作為橋梁
沒有,真的沒有,它們都是我抵達的路徑
我只是把飛機換成車子
我只是把板車換汽車
我只是把心跳調整了一下又一下
我只是把自己的大腦偶爾換成別人的大腦
把別人的目光嫁接在自己的目光上
從嬰兒到童年,這么多年里
父親抱過我多少回我不清楚
父親抱著我說了些什么話我也不知道
但我總共抱過父親三回
第一回抱他上手術臺
父親說,醫生我好像認識
人模人樣的
第二回抱著他的尸體上靈車
父親仿佛說,我去過許多地方
但去火葬場的路卻很陌生
第三回抱著他的骨灰去公墓
父親喊道,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這里的路我自己走
我知道那兒沒有天堂好
但卻也安寧
我繼承了父輩的使命
一直向天空打樁
我知道這是祖先的遺令
天空太空廣
打樁不得停止
但天空好像泥塘一樣
塞入無數的東西也不見穩固
我大喊,我已經老了
天空還像性欲十足的女子
誰來替我打樁
難道,要讓我自己也像木樁一樣沉入
大嘴一直張開
好像饑腸轆轆的禽獸
但它一直吸進去
無論怎樣的餐點和物質
它總是不肯合上嘴巴
胃一直處于未飽和狀態
醫生診斷,他得了吸收健忘癥
就是吞入所有的江山
還是饑餓如初
一厘米,或者一萬里,距離都一樣
我把紙上的王國翻轉過來
正如打發你的影子一樣輕盈
但瞬間的光芒竟然穿越了千年
你在千里之外,或者瞬間之內
均已挫傷了天空的神經
而我是神經的末端
執意要在花瓣上描繪出王國的浩大
無法讓距離消失,哪怕一厘米
它是一萬年的路程
你在終點,而我剛啟程
我讓世間一再地縮短光線
縮短審美的落差
你在一厘米的中心呼風喚雨
而我在一厘米的外圍攻城
城不破,國永存
我只是讓天空矮了一厘米
去寬慰大地的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