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岸 [組詩]

·子　　非

第三條岸 [組詩]

·子非

種花

許多人都喜歡種花，他們一生不能開放的部分

就讓那些花草替他們開放，或者說

他們需要花朵，豐富煞白的時間

裝飾灰暗的窗子，無限地提升生命的亮度

或者說，只有花草不會暴露他們心中的陰暗

面對他們的善與不善，始終保持微笑

又或者說，他們在那一張張諂媚的笑臉里

找到了自己活著的證據。只有我

傻傻地栽種下一些刺，光著腳踩上去

再一個人靜靜地欣賞，腳掌上開放的花朵

第三條岸

一座橋，在對峙的兩岸之間

試圖用第三條岸，達成某種和解，妥協

有人將痰從高空吐下，看著

自己身體的另一部分緩緩墜落

有人坐在暗處，用一把二胡

拼命打磨，年老的犬齒

有人在算卦，坐在下一刻的流水上

預測上一刻的水流

有人用一只籠中的鳥

想誘出自己身體里的那一只鳥

有人目視遠方，欲言又止

還是沒能說出他所看見的

有人一手牽著小孩或親人，一手牽著

一只狗，有那么一瞬間

她不知道哪只手牽著親人，哪只手牽著狗

有人用一張張野廣告，暗中窺伺

別人的硬傷，自己的隱痛

一個人

一個人離家出走，不告訴自己

不給自己打電話，也不說自己的歸期

一個人沿河行走，扔掉一個石頭

又撿起一個石頭，喜歡無功而返

一個人抱著一匹草或一粒草籽

就可以避免，在夜色里沉下去或飄走

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村子里

像回自己的家一樣，來到一扇斑駁的門前

一個人遇到一個豐滿的女人和一個小孩

這個小孩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乳名

一個人在一條小路轉彎的地方

停下來坐一坐，就只是坐坐

一個人看到一座坍塌的墳墓，扒開青苔

碑文上，自己模糊的一生愈見清晰

一個端坐在山頂，在自己的身體里

念經，打坐，把自己的骨頭敲成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