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爽
摘 要:在城鎮化發展的過程中,有大批的人從農村來到了城市,對于城市建設及各方面的充盈做出了自己的貢獻,但同時,進入城市,卻不等同于“城市人”的尷尬身份,使其形成了城市與鄉村尖銳的沖突。沈從文對于農村和城市之間有著不同的看法,《丈夫》就是這種題材的短篇小說。從丈夫的身世、家庭情況以及在妻子進城工作之后丈夫的思想變化等角度理清作者是如何展開描寫的,分析卑微的丈夫經歷過了一系列的心酸苦難,終于覺醒,看透了人生百態,他和妻子決定離開城市回到鄉村心路歷程,進而揭示小說所體現出來的城市與鄉村之間的差別、沖突及其根源。沈從文從各個角度對丈夫所進行的描寫清晰地反映出作者對農民不幸生活的深切同情和對人性被扭曲、人格尊嚴被輕賤的丑惡現實的批判。
關鍵詞:沈從文;《丈夫》;鄉村;城市;沖突
《丈夫》是沈從文20世紀30年代發表的一篇凄慘而震撼人心的短篇小說,其主要內容就是以一個鄉下的青年男子到縣城看望為了賺錢而做妓女的妻子為主線展開的。這個農村的丈夫來到城市,看到了自己妻子的妓女生活之后,逐漸認識到了自己的身份,同時也了解到了農村和城市之間的差異,同時對于未來的幻想也開始逐漸放棄,在經歷了這樣一段時間之后,夫妻二人決定回到鄉下的家中。沈從文在丈夫身份的缺失以及丈夫在城市生活之后對于人性的覺醒,還有城市和鄉村的對峙等方面進行了刻畫,在根本上解讀了鄉村男女從人性的懵懂走向復蘇并最終回歸的全過程。沈從文是現代中國文壇中非常重要的一位作家,他的一生都在以農村題材為主進行創作,并且在他的許多作品之中,針對人性真善美的歌頌,以及農村生活的描寫,都能夠體現出作者對于生命以及人性的美好崇尚。在《丈夫》這篇小說中,沈從文使用細膩的筆法表現出了城市和鄉村之間的矛盾,下面本文重點分析沈從文的《丈夫》,從這部經典的短篇小說中剖析鄉村和城市之間的沖突。
一、城市和鄉村沖突的聚焦者——丈夫
(一)非常態農村觀念使丈夫的身份缺失。在小說中,丈夫初次來到城市中,第一次見到妻子之后,妻子一身城里人的打扮還有特別神氣的樣子,這也是丈夫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份存在著缺失。一直到妻子詢問起家中的錢和丈夫養的豬,丈夫才從根本上意識到其實自己的身份缺失并不是進入城市來到船上才有的。在這個時候丈夫的身份已經在內心深處開始改變,同時他也在內心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份和地位[1]。也是在這一階段,丈夫意識到自己和城市人也就是妻子的客人們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他僅僅是愚昧、無知、沒見過世面的鄉村人,而他眼中的嫖客們不論是穿著還是口袋中的金錢,都已經超出了丈夫以前的所見所聞,這也是丈夫意識到自己身份和地位與城市人區別的時候。丈夫在這篇小說中并沒有獨立的身份,而水保在采訪完丈夫之后,也毫不留情地告訴丈夫轉達給自己的妻子,晚上不能接客,水保要過來。這樣的情況對于丈夫來說,是赤裸裸地向丈夫宣布對于妻子的使用權。這種情況對于丈夫來說,其身份已經存在了非常嚴重的缺失[2]。
在小說中,丈夫面對身份的缺失也一直是無語的狀態:面對妻子失語、面對嫖客失語。丈夫在整個小說中就是無言的狀態,而唯一一次暢所欲言就是面對水保的時候,可是水保卻說要來找他的妻子。在這一點上對于丈夫是一種深深的諷刺,丈夫在沈從文的筆下喪失了話語權,同時也感受到了丈夫深深的悲傷,這些都是丈夫身份缺失的體現[3]。丈夫初次來到城市,不論是所見還是所聞都有著耳目一新的感覺,在這種對比的環境中更加體現出他在農村生活導致的愚昧、淺薄,這也是丈夫來到城里之后農村觀念的主要體現。
(二)非常態農村觀念激發丈夫的嫉妒和憤怒心理。這篇小說的整個故事情節描寫的都是發生在湖南湘江河邊的城市,城市不是非常大,但是在那個年代已經和原始的村部有著非常大的差別,在這座小城市中,有著商鋪、酒店,同時和其他的城市一樣,有著來自各個鄉村中的妓女,他們在床上的職業就是陪客人吸煙、睡覺。正是這樣一種非常態的農村觀念,導致丈夫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妻子在城里接客,同時也是由于這種非常態的農村觀念導致丈夫來到城市生活之后見到嫖客的樣子而出現的嫉妒和憤怒的心態[4]。但是在整部小說中,丈夫的身份卻呈現出很多的改變,還有丈夫心理上的變化,這些都是沈從文在小說中所表現出來的。小說描述到丈夫在從鄉村進入城市之后,心理上也呈現出越來越多的變化,對于妻子在船上接客,丈夫最開始是懵懂的狀態,但是到最后就變成了嫉妒和憤恨的心理,同樣對于丈夫產生刺激的還有妻子言行舉止的變化。這也造成了丈夫和妻子之間的距離感,在丈夫憤恨和嫉妒的心理狀態上也能夠看出,在城市的侵蝕下,原本質樸的老七也逐漸變得不再單純[5]。
二、鄉村向城市轉化文化沖突的背景
(一)城市生活的殘酷。小說中的事情非常簡單,在鄉村中婦人的責任不再僅僅是生養孩子,還需要到城市中賺錢才能夠發揮出婦女的作用。在城市中,婦女們每個月都把在城市中晚上所賺的錢,留給鄉下誠實耐勞的丈夫。同時為了能夠過好日子,娶了妻子之后把媳婦送出去,自己留在家中種田過日子,這些都是當時鄉村非常常見的現象。但是城市中的生活是殘酷的,年輕的妻子一旦成為船妓,丈夫就會進入無意識的狀態。這也就是說,妻子的工作在根本上對于丈夫男性的尊嚴有著一定的踐踏,但是僅僅是從經濟利益角度出發,丈夫們卻又呈現出半習慣的狀態。丈夫在鄉村種田耕地、妻子在城市做船妓為生,原本應該建立在愛情上的夫妻關系,在嚴重的生活壓力之下,轉變成了最基本的為了生活而努力的經濟關系。這也導致鄉村和城市生活越來越背道而馳。小說中所描寫的丈夫就是被蒙蔽的一位。最開始的時候,丈夫理所應當,甚至是歡天喜地地把妻子送出去,但是在來到城市之后的幾天,在嫖客們一次次對丈夫的挑釁之下,終于走向了人性的覺醒,這也再一次反映出城市生活的殘酷。
(二)用鄉村的秤桿衡量世界。丈夫來到城市的船上之后,第一個晚上,妻子的客人就來了,一上船嫖客就大聲喊著要親嘴、睡覺,在這樣的環境下,丈夫關注到的卻是嫖客的氣勢,但是在他腦海中能夠想起的僅僅是村長和鄉紳一類的人物,他并沒有見過大人物,所以他開始用鄉村的眼光和秤桿衡量世界。而所謂的鄉村的秤桿實際上就是丈夫在鄉村中的所見所聞,同時也是用他長久在鄉村養成的眼光去衡量城市中人們的高低貴賤,這樣也導致妻子的嫖客在他的心中非常富有。在嫖客進入船艙之后,他自覺地離開,但是他感受到的僅僅是沒有妻子陪伴的寂寞。同時在水保來找妻子的時候,丈夫依然沒有被觸動,他甚至覺得,水保一定是妻子的熟客,甚至妻子賺的很多錢都是水保的錢,在這個時候丈夫甚至覺得心情特別愉快,開始唱起歌來,他愚昧地覺得水保是給自己送來了經濟利益,他甚至覺得未來的好生活完全需要依靠水保,或者是水保一類的人,在這個時候丈夫就是用鄉村的秤桿對城市中的嫖客進行了衡量,對金錢、物質的欲求,以致尊嚴蒙羞還渾然不覺,可見,丈夫的愚昧已經達到一個極致的狀態。只是在水保一次次不客氣的語言中,丈夫的嫉妒和憤怒終于被激發出一點點,這時候丈夫的潛意識已經蘇醒;但是由于丈夫的目光短淺,他依然還在使用鄉村的秤桿去衡量世界。
三、城市和鄉村文化沖突的實質
(一)物質和情感的對立。在小說中,沈從文兩次從丈夫的角度出發,對于嫖客們的穿衣和打扮進行細致的描述。第一次就是在丈夫來到船上的第一晚,瞟了穿著牛皮長靴子,同時兜里的一角漏出發亮的銀子。第二次就是第二天來的水保,豬皮靴子和軟皮抱兜,手上還有一顆無比巨大的金戒指。在沈從文的描述中能夠明顯看出丈夫對于嫖客們的看法,丈夫對于衣著等物質關注的同時也表現出作品中所深藏的物質和情感相對立的結構。在作品中一共出現了四次情感和物質之間的對立,第一次是他剛剛來到船上,自己吸的煙被妻子奪走,而塞給丈夫一根哈德門香煙,丈夫一直記著這根煙的味道,并且覺得新鮮而有趣。第二次就是妻子進入船中陪客之后,丈夫感受到了孤獨和寂寞,但是依然自覺轉身。半夜妻子給了丈夫一小片糖果之后,就釋然了。第三次是水保的話語,讓丈夫感受到了嫉妒和憤恨,但是妻子給了丈夫一把胡琴之后,丈夫便不再生氣了。在這三次過程中,丈夫通過物質和情感之間的對立,物質始終站在上風。一直到第四次,巡官半夜來找妻子的時候,丈夫起身要走,妻子往丈夫手中塞入七張票子,丈夫沒有收,在這個時候情感終于超越了物質,這也是丈夫情感的覺醒。
(二)城市和鄉村觀念的對峙。沈從文在小說中展示了城市和鄉村觀念的對峙,通過分析作品,我們能夠看出,在沈從文的眼中城市是腐朽的、墮落的,也是罪惡的根源,但是鄉村卻是淳樸的、真誠的,也是美好的。沈從文所描寫的丈夫雖然愚昧,但是卻依然質樸,而嫖客們雖然有錢,但依然虛偽、貪婪、丑惡。鄉村中的人也是由于來到城市之后才被物質化,才走向了墮落。在沈從文眼中,鄉村中的人都是慢慢地學會城市的腐朽,慢慢地遠離了鄉村的質樸,慢慢地染上了城市的惡習。在沈從文的信仰中,生命和大自然才是重要的人性。所以,展現人性的美,并借鄉村的人性之美毀滅于城市之中的事實,從根本上揭示出了城市和鄉村的對峙。
總之,根據以上研究和分析的內容能夠看出,沈從文的小說《丈夫》通過丈夫在農村進入到城市看望做妓女的妻子所遇到的各種各樣的問題,并且在其小說中還描述了上個世紀30年代中城市和鄉村文明之間存在的沖突情況。從作者的角度能夠看出,沈從文在對整個現代文明進行反思,從根本上批判了城市對于鄉村的侵蝕。在小說快要結尾的部分,沈從文筆下的丈夫帶著妻子回到了鄉村,這也意味著城市和鄉村之間的不融合,同時也意味著鄉村要和城市告別。通過對《丈夫》的品讀,會引發我們很多思考,我們也能夠看出現階段城鎮化進程中,城市和鄉村雖然有著一定的融合,但是實際上依然存在著很多問題,諸如利益沖突、觀念沖突、純樸民風被侵蝕等現象。由此可見,城市和鄉村之間的沖突是值得關注的問題,這是我們今天研究《丈夫》、發掘小說中所體現出來的城市和鄉村沖突的現實價值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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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嚴軍.追憶夢幻田園的鄉土情結——沈從文小說解讀一種[J].黃岡師范學院學報,2011,(05):94-97.
作者單位:
佳木斯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