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信如晤——致已然消逝的書信時光

■ [英]肖恩·亞瑟　編著　□ 馮倩珠　譯

見信如晤——致已然消逝的書信時光

■ [英]肖恩·亞瑟編著□ 馮倩珠譯

親愛的納多先生：

只要世上還有一個正直的男人，只要世上還有一個擁有同情心的女人，就一定會有更多這樣的人，景象就不會荒涼。希望，正是艱難時刻留給我們的東西。我會在周日早晨起床，給鐘上好發條，為秩序和穩定盡一己之力。

水手們對天氣有種說法：他們說，天氣是個吹牛大王。我想我們人類社會也是一樣——事情看起來也許灰暗，而后來陰云散開，天空放晴，一切都變了，有時候這是一瞬間的事。很顯然人類把這個星球上的生活搞得一團糟。但是我們作為一個整體，良善的種子或許已在心中蘊藏多時，只等待時機成熟破土而出。人類的好奇、堅韌、創造力和聰明才智使自己深陷困境。我們只能希望，這些特性同樣會使人類走出困境。

抓緊你的帽子，抓緊你的希望。給鐘上好發條，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誠摯的

E.B.懷特

1973年3月30日

給鐘上好發條

E.B.懷特寫給納多先生

1973年3月30日

作家E.B.懷特一生獲獎無數，是他那個年代最偉大的散文家之一。

1973年3月，他為納多先生寫下了這封工整的回信，這位納多先生寫信向懷特尋求對于人類慘淡未來的看法。

我喜歡文字

羅伯特·皮洛許寫給多人1934年

1934年，紐約一個名叫羅伯特·皮洛許的廣告文案人員辭去了高薪的工作，前往好萊塢，決心開始他夢想中的編劇生涯。他來到好萊塢，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導演、制片人、制片公司主管的姓名和地址，寄給他們一封求職信。這封信使他獲得了三次面試機會，其中一次面試的結果令他成為了米高梅電影制片公司的初級編劇。15年后，羅伯特·皮洛許憑借他編劇的戰爭電影《戰場》(Battleground)贏得了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獎。幾個月后，他又獲得了一座金球獎獎杯。

尊敬的先生：

我喜歡文字。我喜歡豐滿、濃郁的詞，譬如ooze、turpitude、glutinous、toady。我喜歡嚴肅、生硬、嘎吱作響的詞，譬如straitlaced、cantankerous、pecunious、valedictory。我喜歡似是而非、曖昧的詞，譬如mortician、liquidate、tonsorial、demi-monde。我喜歡帶圓滑的“v”的詞，譬如svengali、svelte、bravura、verve。我喜歡松脆、易碎、易破裂的詞，譬如splinter、grapple、jostle、crusty。我喜歡陰沉、乖戾、晦暗的詞，譬如skulk、glower、scabby、churl。我喜歡“老天爺”“我的神”“主啊”這般夸張的詞，譬如tricksy、tucker、genteel、horrid。我喜歡雅致、華麗的詞，譬如estivate、peregrinate、elysium、halcyon。我喜歡蟲子般的、蠕動的、鱗粉般的詞，譬如crawl、blubber、squeal、drip。我喜歡吃吃地、咯咯地笑著的詞，譬如cowlick、gurgle、bubble和burp。

我喜歡“編劇”一詞勝過“文案”，所以我決定辭去在紐約一家廣告公司的工作，到好萊塢碰碰運氣。在冒險嘗試之前，我去歐洲待了一年，學習、沉思、四處游蕩。

我剛回國，我依舊喜歡文字。

可以與您交流片刻嗎?

羅伯特·皮洛許

埃爾多拉多5-6024

紐約

麥迪遜大道385號610室

我撐不下去了

弗吉尼亞·伍爾夫寫給倫納德·伍爾夫1941年3月

著名小說家弗吉尼亞·伍爾夫

弗吉尼亞自盡當天，她的丈夫倫納德不知她的下落，在家里的壁爐臺上發現了這封令人心碎的信。幾周后，她的尸體在歐塞河被發現，她上衣口袋里裝滿了沉重的石頭。

最親愛的：

我一定是又要發瘋了。我不覺得我們還能再挺過一段飽受煎熬的日子。而且這一次我也不會恢復了。我開始出現幻聽，無法集中精神，因此我要去做看來算是最恰當的事。你已給予我最大可能的幸福。你在方方面面都做到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相信，在這可怕的疾病到來前，沒有哪兩個人能比我們更加幸福。我撐不下去了。我知道我正在破壞你的生活——沒有我，你本能做自己的事。很快你就能這樣了。你看，我已經寫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說什么好。我想要說的是，我欠你一生的幸福。你對我一直十分耐心，你好到難以置信。我要把這一點說出來——大家也都知道，假如有誰曾救過我，那也只有你。除了你對我的好，一切都已離我而去。我不能再繼續破壞你的生活。

我相信，我們曾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弗

星期二

你不像以前那么和善了

克萊門汀·丘吉爾寫給溫斯頓·丘吉爾1940年6月27日

很難想象溫斯頓·丘吉爾在1940年6月所經受的壓力。那時他首次出任英國首相才兩個月，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如火如荼。也是在這個月，丘吉爾在下議院做了三次激勵人心的重要演講，在緊張時期，他的演講鼓舞了全國人民。然而在幕后，他身邊所有人都注意到、感受到了他肩頭的重負——以至于在6月27日，他的夫人克萊門汀寫了一封信給他，主要是建議他要冷靜，要善待他的官員。

我親愛的：

希望你能原諒我對你講一些事情，我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事。

你的一位隨行人員(一個忠實的朋友)來我這里，告訴我說，你面臨同僚和下屬普遍厭惡的危險，因為你的舉止粗蠻專橫，愛挖苦人。你的秘書們似乎達成一致，像學生一樣約束自己，“逆來順受”，然后聳著肩膀從你面前逃離。甚至，在大家的印象里，你會在其他人闡述想法的時候(比如說在會議上)，表現得目空一切。因此，現在你得不到任何建議了，無論建議是好是壞。我聽到這些后大為吃驚、心感不安，因為這些年來我已習慣了所有與你共事、為你效力的人，他們愛戴你。我聽別人這么說，我也說過同樣的話：“無疑是壓力所致。”

我親愛的溫斯頓，我必須承認，我注意到了你言行的惡化。你不像以前那么和善了。

你是發號施令的人，如果有人無法達成任務——除了國王、坎特伯雷大主教和議長——你可以解除任何人的職務。因此，大權在握的你必須兼備文雅、和善，可能的話，還要保持奧林匹克式的冷靜。你以前常引述說：“On ne règne sur lesmes que par le calme(唯有鎮靜，方能控制人心)。”我無法接受那些效忠國家、效忠于你的人不愛你，或是不欣賞、不尊重你。

況且，善怒和粗暴也不會讓你得到什么好的結果。這樣的脾氣會催生反感或奴隸心態(戰爭時期的叛亂是萬萬要不得的)!我上周日在契克斯別墅寫下這些，把信撕了，但最終還是決定寫給你。

請原諒摯愛你的妻子

克萊門汀

懷特霍爾

唐寧街10號

1940年6月27日

是的，弗吉尼亞，真的有圣誕老人

弗吉尼亞·奧漢隆寫給《太陽報》編輯1897年

1897年，八歲的弗吉尼亞·奧漢隆在父親的建議下，寫了一封簡短的問詢信，寄給后來停刊的紐約《太陽報》的編輯。她在信中對圣誕老人存在與否尋求確認。報社編輯弗朗西斯·法·丘奇(Francis P.Church)不久后以社論的形式回復了弗吉尼亞的信。這篇社論題為“真的有圣誕老人嗎”，它后來成為了史上被轉載最多的英文社論，迄今仍是如此，并衍生出了無數的改編作品。

親愛的編輯：

我今年八歲。我的幾個小伙伴說，世界上沒有圣誕老人。爸爸說：“如果你看《太陽報》也這么說，那就是真的了。”請對我說實話，真的有圣誕老人嗎？

弗吉尼亞·奧漢隆

西95街115號

弗吉尼亞，你的小伙伴們錯了。他們被這個多疑時代中的懷疑精神給影響了。他們除了親眼所見的，什么都不信。他們覺得他們小小腦袋里想不到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弗吉尼亞，所有的頭腦，不管是大人的還是小孩的，都是很小的。在我們這個廣大的宇宙里，人不過是一只小蟲子。比起周遭廣闊無邊的世界，比起掌握全部真理和知識所需要的智慧，我們的智力就像一只螞蟻。

是的，弗吉尼亞，真的有圣誕老人。他就像愛、寬容和忠誠一樣必然存在，你知道它們無處不在，并賦予你生命中最崇高的美好和歡樂。是啊!要是沒有圣誕老人，這世界多沒意思啊。就會像沒了弗吉尼亞這樣的小孩一樣沒意思。那樣，就不再有對這個世界毫無保留的孩童般的信心，不再有詩歌,不再有浪漫，來讓我們的生活好受一點。除了感官和視覺上的愉悅，我們將不再有快樂。童年的永恒光芒將不再照耀這個世界。

不相信有圣誕老人，你不如也不要相信有精靈!你可以讓你爸爸雇人，在圣誕夜守在所有的煙囪里去抓圣誕老人。但就算他們都沒看見圣誕老人下來，那又能證明什么?沒有人看見圣誕老人，并不代表沒有圣誕老人。世界上最真實的東西，是大人和小孩都看不見的。你曾見過精靈在草地上跳舞嗎?肯定沒有，但不能證明他們不存在。世界上所有奇妙的事物，就算沒見過或看不見，也不可能是有人憑空創造和想象出來的。

你也許可以把一個嬰兒的撥浪鼓掰開，看看里面發出聲音的東西是什么。但未知世界面前蓋著的帷幕，那是最強壯的人，甚至是有史以來所有最強壯的人聯合起來，都無法掀開的。只有信心、想象力、詩歌、愛、浪漫，可以將那道帷幕掀開，讓你看到、感受到它背后超凡的美好和壯麗。這些都是真實的嗎?啊，弗吉尼亞，除此之外，在整個世界上再沒有別的真實和永久的東西了。

說沒有圣誕老人?感謝上帝!圣誕老人存在著，他永遠存在著。弗吉尼亞，一千年以后，不，千千萬萬年以后，他還會繼續將快樂帶進童心里。

我注定要成為作曲家

塞繆爾·巴伯寫給瑪格麗特·巴伯1919年

已故作曲家塞繆爾·巴伯至今仍是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作曲家之一。巴伯在年紀很小的時候似乎已經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名作曲家：1919年，年僅九歲的他曾小心翼翼地在書桌上留了一封寫給母親的志愿書，期望母親看見。母親確實讀了他的信。一年后，巴伯開始寫他的第一部歌劇《玫瑰樹》(The Rose Tree)。

親愛的媽媽：

我寫這封信是為了告訴你一個令人煩惱的秘密。你看見的時候別哭，因為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我想我得直截了當地告訴你。首先，我不會成為運動員。我注定要成為作曲家，而且我想一定會的。我再向你請求一件事——別讓我想辦法忘掉這件不快樂的事，別讓我去打橄欖球——求你了。有時候我太煩惱這件事了，它會讓我生氣(沒有很生氣)。

愛你的

塞繆爾·巴伯二世

（摘自湖南美術出版社《見信如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