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孫雁南

十年足以改變很多，不說滄海易為桑田，但至少已是時過境遷。

十年，杜牧在揚州贏得薄幸名，一夢醒來，傷懷落魄；十年，王弗由生入死，從此蘇軾空對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十年，無數人經歷著悲歡離合，只是青山依舊，流水淙淙。

所謂漫長人生，不過匆匆數十年。十年兒童，十年少年，二十年崢嶸歲月，再用二十年慢慢老去。

十年，只是彈指之間。可這十年間遇見的人、做過的事，卻能銘記于心，一生風雨都揮之不去。

依舊想起蔣捷的那首《聽雨》：少年聽雨樓上，紅燭昏羅帳；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矣，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一個個十年逝去，少年竟也變為白發老者。雨依舊是雨，只是心境，已不復十年前了。

少年時，誰不胸懷大志，俠氣沖天？江山盡在眼前，可憑人大展宏圖。我們向往單槍匹馬，獨走天涯。我們甚至能夠“閑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匆匆”。

因為我們是少年。倘若人生只有三十年，只分為少、中、老，我們便處在頭一個十年。

我們奮斗、驕傲、豪情，希望別人稱贊：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不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后的今天。只是少年們偶爾也會感傷，怕有一日，少年不復少年。

這一日，恰是十年后。少年終記起有人說過：少年安得長少年，海波尚變為桑田。沒有人可以幸免，古人與今人相同。當我們踏上社會，或說步入江湖，忽然明白，這十年，再不是談夢想的俠氣十年。這十年，縱使不愿，也將是落入塵籠掙家用的十年。

這十年，改變人最多。有人在宦海沉浮中喪失本性，不斷種下苦果，留得日后吞咽；有人生活得意們，躊躇滿志；有人幾經離索，感慨不已。

只是不論成功還是失敗，當人們看見身邊的少年如曾經的自己那般風流豪邁，是否也會空嘆一句春光易老，時間難守？

這十年，竟也在觥籌交錯間飛遠。

問世間悲為何物？英雄末路，美人遲暮。對曾經風光一時的人來說，雙鬢花白，意氣不再，是時光賜予他們最深沉的哀愁。接下來的十年，幾乎是要在回憶中度過了。怪不得李賀有詩《嘲少年》：榮枯你轉急如箭，天公豈肯于公偏。莫道韶華鎮長在，發白面皺專相待。

十年仿佛是一個魔咒，多少人事，都在一個個十年中悄悄換了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