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的黃海政策及其對解決中韓海洋爭端的影響

劉霏

[摘要]在美國亞太戰略的影響下，韓國結合外部形勢的挑戰以及自身利益的需求，采取“均衡合作”的政策，緊緊依賴美國，加強軍力建設，不僅使中韓海洋糾紛面臨升級的潛在危險，而且使中國周邊海洋局勢面臨多重的深層壓力，深刻地影響著中國的海洋戰略。

[關鍵詞]韓國；黃海爭端；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

黃海爭端是影響中韓互信關系深化的重要因素，然而圍繞黃海爭端博弈的不只中韓兩國，美國因素亦無處不在。因此，韓國在美國推行亞太再平衡戰略后，鑒于國際局勢變更、區域安全困境以及自身實力拓展的考量，積極采取“均衡合作”的黃海政策，深化美韓同盟，加強軍事實力，參與全球、地區性海洋安全合作，以威懾中國。韓國的黃海政策深刻地影響著中國對于海洋爭端的處理，不僅使中韓海洋糾紛面臨升級的潛在危險，而且使中國周邊海洋局勢面臨多重的深層壓力。

一、韓國在黃海爭端中的立場與策略

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影響下，基于朝鮮半島的統一以及巨大的經濟利益，韓國需要中國的支持與合作。然而，面對美國的控制、意識形態的差異、島礁的歸屬以及民眾的情感等問題，韓國并未做好與中國真正聯手的打算。在2014年聯大會議上，韓國演講報告刪減的部分充分表明了這一點。因此，在黃海爭端中，韓國的立場是“均衡合作”，主要策略有：

（一）依托美韓同盟，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海洋安全合作

布熱津斯基在《大棋局》里指出：“韓國是遠東地區地緣政治支軸國家。它同美國的密切聯系可以使美國能夠不在日本本土過多駐軍而保護日本，從而使日本不會成為一個獨立和重要的軍事大國。韓國地位的任何重大變化一一不論是統一，還是歸屬中國，或者兼并兩者一一都必將影響美國在遠東的戰略地位?！表n國對美國而言，意義重大。同樣，美國對韓國而言，亦無可取代。對此，韓國借美國亞太再平衡之機，依托美韓同盟，構建了全方位、多層次的海洋安全合作體系。

第一，不斷鞏固美韓同盟，深化與美國的海洋安全合作。其采取的方式有：一是美韓發表聯合聲明稱，美韓同盟體系仍是美韓關系的基礎，美韓將繼續發展面向未來的戰略同盟體系。二是美韓峰會明確《美韓同盟未來發展藍圖》，決定將美韓軍事同盟提升為“全面戰略同盟”。美國承諾為韓國提供核保護傘、常規武器和彈道導彈能力在內的全方位軍事力量。三是美韓兩國舉行首次“2+2”會議，意味著美韓同盟實現了質的飛躍。四是在第42屆年度安保會議上，美韓兩國就“21世紀全面戰略同盟”規劃藍圖，簽訂了《戰略同盟2015》、《國防合作指南》等文件，成立了“延伸威懾政策委員會”，通過多種渠道強化雙方在安全領域的交流與合作。隨著美韓同盟的不斷升級，為實現構建包圍中國的反導體系，韓國目前已擁有功能強大的宙斯盾防空驅逐艦?！疤彀蔡枴笔录?，美韓更連續舉辦大規模的聯合軍事演練，檢驗韓軍“王牌部隊”的戰備狀況，激勵士兵士氣。這既是提高兩軍協同作戰能力的重要手段，也是密切美韓同盟關系的重要紐帶。

第二，韓國以美韓同盟為基石，參與全球或地區性的海洋安全合作?！都o念美韓同盟60周年共同宣言》稱，“美韓同盟是維護亞太和平安全的中流砥柱”。為此，韓國在強化美韓同盟的基礎上，積極參加與海洋安全有關的、全球、地區層次的論壇、研討會，如世界海軍首腦論壇國際海上力量研討會（ISS）、西太平洋海軍論壇（WPNS）、亞太安全合作理事會（CSCAP）等，有效地交流、研討海洋安全理念和戰略思想、海洋安全合作的方法等相關內容。同時，韓國還積極派遣高層軍事領導人、軍艦訪問，派遣軍事人員參加交流和培訓、參加具體務實的海洋安全活動，構建一個良好的全球、地區層次的多邊、雙邊的海洋安全環境。

（二）轉變海洋戰略模式，增強自身海洋軍事力量

隨著經濟的發展和科技的進步，原本并不十分突出的問題，如海上交通的安全、海洋資源的保護、海洋領土的糾紛等逐漸成為海洋安全熱點，韓國認識到海洋安全已不再是單純的進行作戰和防御，而是要逐漸獨立自主地承擔起全方位地維護海洋安全的任務。因此，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推動下，韓國國防當局在修訂盧武鉉政府時期“國防改革2020計劃”的基礎上，正式出臺了以“構建多功能、高效率的先進國防體制”為終極目標，包括增強合成性、改編軍隊上層指揮結構、提高國防預算使用效率等內容的“國防改革基本計劃11-30”，即“國防改革307計劃”，開始積極轉變海洋戰略模式。在戰略導向上，韓國要實現從依附到自主到相互支持的轉變；在戰略范圍上，韓國要實現從近海防御到遠海防衛到遠近結合的轉變；在戰略手段上，韓國要實現從防御到威懾到預防的轉變；在戰略內涵上，韓國力求從軍事領域到全方位領域的轉變。

通過海洋戰略模式的轉變，韓國使自身的海洋軍事實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首先，海軍的職責更加寬泛。不但能夠獨立自主地進行海上對朝防御，還能開展多領域的維權活動。如，漁業保護、近海巡邏等。其次，海軍體制編制進行調理和革新后，更加適應維護海洋安全的需要。據“國防改革307計劃”，韓軍在原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的基礎上，組建了西北島嶼防御司令部，主要負責西北五個島嶼（白翎島、大青島、小青島、延坪島、隅島）的防御，標志著韓軍正不斷加強聯合協同作戰能力。再次，逐步具備自主獨立開發、研制、生產海軍裝備的能力，有能力建立一支現代化的海軍力量。最后，利用多國海軍演習等方式，使韓國海軍擁有對付多重威脅的能力、較快的反應速度、較高的海上作戰技能和與美軍較好的協作能力。

當前，韓國正借美國亞太再平衡之機，以美韓同盟體系為依托，結合自身實際，基于內外因素的考量，積極轉變海洋戰略模式，在增強自身海洋軍事實力發展的同時，構建全方位多層次的海洋安全合作，以維護其在黃海爭端中的利益。

二、韓國采取“均衡合作”戰略的原因

由于所處的特殊地緣戰略環境，韓國認為，最好的策略是大國平衡策略。在外交政策上，對周邊國家，韓國奉行“全方位”外交，以求達到雙邊甚至多邊的互信機制，為韓國的發展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因此，即使美國強勢推進亞太再平衡戰略，韓國對黃海爭端仍舊實施“均衡合作”的政策。究其原因主要是外部困境和內部利益綜合作用的結果，具體表現為：

（一）國際局勢的變更

20世紀90年代后，蘇聯解體、東歐劇變，國際力量對比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冷戰正逐步退出歷史的舞臺。為不斷提高自身的綜合實力，伴隨美國亞太再平衡的步伐，韓國不斷加強與美國在經濟、政治、軍事等多領域的交流與合作，進一步鞏固了美韓的軍事同盟體系，但這亦給韓國帶來了一定程度的負面影響。一方面，韓國被更緊密地捆綁在美韓軍事同盟之中，對美國的依賴不斷加劇，使自主權不斷弱化；另一方面，由于中國一直反對美韓通過軍事演習的方式應對地區局勢，特別是參演美國航母進入中國黃海海域以及美韓舉行的一系列實戰型演習，都對中韓關系產生著不良的影響。雖然冷戰的終結，最終使美國當之無愧地成為“一超多強”的國家。但是，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以及國際形象的日益凸顯，尤其在東北亞地區的影響力，都迫使韓國在強化與美同盟的同時，不得不考慮中國的因素。據此，在紛繁復雜的國際形勢影響下，韓國不僅因時制宜地調整其外交戰略，而且在黃海爭端中也更傾向于采取“均衡合作”的方式解決沖突。

樸槿惠政府上臺后，韓國一改往屆政府向美國“一邊倒”的戰略，更側重于對美、對華均衡發展，在深化美韓同盟、強調獨立自主的同時，不斷加強與中國的政治互信，倡導地區和平合作的構想。對此，中韓公開發表《中韓面向未來聯合聲明》以及《充實中韓戰略合作伙伴關系行動計劃》，并舉行首次外交安全領域高層會議，冷靜處理了雙方在防空識別區問題上的分歧，使雙邊關系走向成熟化。2014年，中韓再次發表聯合聲明稱，雙方將共同致力于構建成熟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推進包括啟動海域劃界談判等具體工作的發展。

正因為韓國鑒于國際局勢變更的考量，及時實施“均衡合作”的政策，所以，美國亞太再平衡后，盡管黃海沖突不斷，仍未上升到難以調和的程度。

（二）區域安全的困境

朝鮮半島遺留性問題的解決程度一直是洞察朝鮮半島局勢流變的風向標。特別是自美國推出亞太戰略后，朝鮮半島再次成為牽動東北亞地區局勢走向的敏感神經，亦是大國展開結構性安全博弈的熱點和重點。中韓建交后，中國經過多種考慮，在朝鮮半島一直奉行南北并重的等距離外交政策，并全力維持和全面發展與朝韓雙方的友好關系。正因為如此，當朝鮮半島發生微妙、復雜的局勢變化時，相較美國、日本等公開表態支持韓國的立場，中國政府從未公開表示支持任何一方，引起韓國方面的強烈不滿，韓國一些政界人士一再表示“感到失望和憂慮”，甚至認為中朝再次鞏固了“血盟”關系，“中韓戰略合作伙伴”遠不如中朝關系那么牢固和可靠。事實上，由于朝鮮與韓國的實際情況大相徑庭，中朝間除政治關系親密外，在其他領域的交流合作都不及中韓之間所取得的成果巨大。

同時，素以“冷戰活化石”著稱于世的朝鮮半島，其局勢始終處于一種“沖突不斷但無大戰，對話不少但難維穩”的流變狀態。面對朝鮮半島這種錯綜復雜的局勢，韓國既希望中國發揮地區“影響力”，使朝鮮深感壓力，為維護朝鮮半島的統一與安定奠定良好的基礎；又害怕中國會以此“影響力”同樣壓制韓國，甚至介入朝鮮內政，加強對朝鮮的控制和影響，從而破壞韓國所希望的在朝鮮建立自由民主政府，或在韓國的主導下按韓國的構想實現朝鮮半島的統一。其實在朝鮮半島問題上，只有中國有足夠的影響力來協調各方關系，使朝鮮、韓國、中國、美國、俄羅斯、日本六方能夠在談判桌上持續有效地進行溝通和對話。

因此，基于區域安全困境的考量，一直把確保安全、統一領土和加強軍事、經濟實力作為國家最根本利益的韓國對黃海爭端采取“均衡合作”的政策。

（三）自身實力的拓展

隨著國力的增強和海外貿易的增加，韓國意識到，海洋是陸地空間和資源枯竭的補充來源，是緩解資源和環境壓力的途徑，開始不斷拓展自身的軍事實力。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的幫助下，韓國引進大量的先進武器裝備，使韓國海軍向“藍水”進軍，以便更好地維護國家的海洋利益。目前，韓國海軍由海軍司令總部所領導的各艦隊和海軍陸戰隊組成，總兵力近7萬，海軍陸戰隊占三分之一。共有3支海軍艦隊，其中，第一艦隊主要承擔日本海方向的戰略任務，第二艦隊主要承擔中國黃海方向的戰略任務，第三艦隊主要承擔朝鮮海峽方向的戰略任務。軍事基地主要部署在濟州、木浦、墨湖和浦項。除上述部署外，韓國海軍還擁有第五綜合兵團、第九潛艇兵團（艦隊潛艇部隊）、第六航空兵團、第七機動兵團、海洋戰術情報群、鎮海（釜山）基地部隊等軍事力量。其中，海軍陸戰隊的主導力量是第一、第二海兵師團和第六海兵旅團，主要承擔沿岸防御工作，由小型水面戰斗艦組成。大型水面艦隊則主要負責遠洋任務。

出于自身實力拓展的目的，韓國一方面不斷強化美韓軍事同盟體系，借美國亞太再平衡之機，擴大在黃海的權益；另一方面，繼續加強與中國的交流與合作，穩定黃海局勢，維護在朝鮮半島的利益。雖然韓國在黃海爭端中實施“均衡合作”的政策，但還是對中國的海洋爭端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三、韓國“均衡合作”戰略對解決中韓海洋爭端的影響

隨著韓國對海洋戰略地位及其認識的不斷深化，開發和利用海洋及其資源的能力不斷增強，在內政和外交上韓國都將海洋事務提升到了戰略高度。在國家海洋戰略上，韓國開發利用海洋的力度將會更大、領域將會更全面、范圍將會更寬廣，海洋利益在國家總體利益中的比重將會更大。海洋安全正逐漸成為韓國未來國家安全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因此，面對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為更好地實現海洋安全戰略的目標，韓國采取“均衡合作”的黃海政策，這勢必會對解決海洋爭端產生重要的影響。

（一）對美國的過分依賴，使中韓海洋權益糾紛面臨升級的潛在危險

美韓同盟發展至今，朝鮮半島局勢、美國亞洲戰略一直是影響其發展的主要變數。而黃海爭端在某種意義上進一步加劇了韓國的擔憂，更迎合了美國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從國家安全角度來看，朝韓關系的緊張為美國加深對朝鮮半島事務的介入提供了良好的憑借?！埃ǔr）‘威脅一旦消除，美國在整個亞太地區的戰略基礎將隨之動搖?！敝挥谐n關系保持適度緊張狀態，才能有利于提升駐韓美軍的地位和增強美國對朝鮮半島的影響力，更有利于強化美國與韓國、日本的同盟關系，從而加強對中國、俄羅斯的牽制，進而確保美國構建的世界秩序穩定。為此，美國堅定地將韓國捆綁在美韓同盟體系之下，使韓國在軍事上無法擺脫對美國的依賴。并通過重新定位、不斷升級美韓雙邊關系，以賦予彼此更高的戰略地位。美國政府認為，美韓同盟體系為東北亞地區的安全與穩定奠定了重要的基礎。

同時，作為中國的近鄰，韓國高度重視中國崛起的影響。盡管一旦中國成為超強大國會在貿易和投資等經濟方面給韓國帶來無限的機會，可韓國在地緣政治方面也不無擔憂和警戒的心理。哈佛大學教授尼爾·弗格森指出：“今后美國和中國對立時，韓國將面臨美國還是中國的兩難抉擇。”在此背景下，樸槿惠政府不斷強化與美國的戰略同盟關系，拓展海洋區域管轄范圍，增大對海上交通線、海洋資源和有爭議島嶼的保護，加強在軍事分界線附近的海上力量，以應對黃海危機，這在一定程度上使中韓海洋權益糾紛面臨升級的潛在危險。不僅如此，韓國還聯同美國，頻繁地在韓國西部海域即黃海海域舉行聯合軍演，增添演習科目，假想黃海海域發生漁業沖突，矛頭直指中國。

（二）對自身的安全擴張，使中國周邊海洋局勢面臨多重的深層壓力

韓國擁有寬廣的海域和綿延的海岸線，自然條件異常便利。然而，為鞏固自身的海洋安全、使海洋權益得到擴張，韓國一直主張不同區域進行不同的劃分，向西以中間線為原則，向南以自然延伸為原則。尤其是美國亞太再平衡以來，韓國為不斷向中國大陸一側海域進行擴張，在黃海特意修建了人工建筑，即在日向礁修建所謂的“可居礁”，相當于在中國東海蘇巖礁上興建的“離於島基地”的四分之一規模。這是韓國在中國東海蘇巖礁上興建的所謂科學基地后，于黃海日向礁上修筑的又一人工鋼筋鐵骨，主要用于居住圈占，并以此為基點深化對西部領域的拓展和海域的掌控。作為中國黃海海域的暗礁，日向礁自然資源豐富，是中國漁業發展的重要場所，位于中國專屬經濟區之內，是中國海底大陸架的一部分。但韓國借離日向礁地理位置偏近為由，利用中間線原則，強行侵占日向礁。并將其改稱為“可居礁”，在韓國版圖上編排地址，劃屬韓國，以官方的形勢向全世界宣告“日向礁變換國籍”。隨后，黃海也被改稱為“西?！?，不僅標注于韓國的教科書和版圖之中，而且還要求世界各大地圖出版社亦遵循并對之標注。

值得注意的是，韓國不只對中國黃海的日向礁存有野心，還對中國東海的蘇巖礁充滿企圖。雖然蘇巖礁地處中韓專屬經濟區內，無明確劃界；可韓國卻大肆宣傳“離於島”，旨在搶奪島礁的歸屬權，以獲取更多的戰略利益。實際上，同樣作為中國東海海域的暗礁，蘇巖礁歷史上就是中國漁業發展的重要場所，是中國大陸架延伸的一部分，中國與韓國在此根本不存在領土爭端。韓國正是通過不斷拓展自身海洋安全戰略的范圍，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對中國周邊海洋安全格局的影響，使中國面臨多重的深層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