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狂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

工作狂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

ERIK SPOELSTRA

萊利的傀儡?詹姆斯最看不起的人?這些頭銜都曾經讓熱火主帥斯波爾斯特拉午夜夢回時頭疼不已，但他用兩座總冠軍獎杯為自己正了名。如今，詹姆斯和韋德都已經離開了邁阿密，波什也很可能提前結束自己的籃球生涯，在邁阿密的冠軍陣容中，只有斯波爾斯特拉和哈斯勒姆是當年的關鍵人物。對于最喜歡炒掉主教練的帕特·萊利來說，斯波爾斯特拉的留守就代表著信任，也代表著對他能力的肯定。

從詹姆斯宣布加盟熱火那夾起，斯波爾斯特拉就成為了萬眾關注的焦點——他會怎樣處理和“巨頭”們的關系?他該如何讓那些批評家們閉嘴?他會不會像斯坦·范甘迪那樣成為“神算子”提升自我歷史地位的犧牲品……事實上，就在常規賽期間，當你在Google上搜索“熱火聘清斯波爾斯特拉”時，Google還會非常“智能”地問：“您要找的是不是‘熱火解雇斯波爾斯特拉?’”……隨后，這些問題都有了答案。隨著熱火的奪冠，沒有人再會談論“帕特·萊利是時候出山接管熱火”這樣的話題了，他們轉而把無數贊美和類似于“最年輕總冠軍教練”的頭銜拋向斯波爾斯特拉。但這位北美體育聯盟中唯一擁有菲律賓血統的主教練卻依然談定，那老成而略帶深沉的樣子倒是像極了萊利。但這卻并不是因為他已經看慣了媒體的嘴瞼，而是因為他幾乎都不去看。

在他的心中，只有如何帶領球隊取得勝利，如果要在NBA挑選出一個最“愛崗敬業”的主教練，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出斯波爾斯特拉的名字。

1在美航中心球館里,有一座“地下城”——熱火人這么稱呼它,它很不起眼,甚至都不是辦公區的一部分,“過去可能只是一個儲藏室吧。”斯波爾斯特拉說。這是他初來乍到時工作的地方。

那是在1995年,熱火建隊剛滿七周歲。在德國打了兩個賽季職業聯賽的斯波爾斯特拉由于背傷困擾而接受了手術,之后便回到了美國,希望能轉行當一名教練。他的父親瓊是個出色的NBA營銷主管,他給自己在熱火隊擔任球員人事部主任的朋友克里斯·華萊士打了一個電話,希望后者能幫他的兒子找份工作。當時的熱隊剛剛經歷了一個32勝50負的賽季,球隊正處于一個過渡期,就連主教練的人選都尚未確定,而帕特·萊利則是在之后的九月份上任的。眼看著選秀大會就要到了,球隊卻陷入了用人荒,所以斯波爾斯特拉就順理成章地獲得了一個“實習”的機會。選秀結束后,他留了下來,成為熱火隊第一名錄像協調員。

對于這份工作,斯波爾斯特拉并不了解,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需要這份可以繼續研究籃球的工作。他也嘗試過向幾所大學提交應聘主教練的簡歷,但都如泥牛入海。如今可以為熱火隊工作,他自然求之不得。

“在那個時代,錄像協調員還是一個新玩意,”瓊說道,“帕特·萊利是最早進行這項工作的人員之一,他早在紐約尼克斯期間就研究這個了。不過適合干這一行的人并不多,因為沒有幾個籃球運動員會安下心來去研究數字電視系統,也沒有幾個數字工程師懂得籃球知識。而萊利入主邁阿密后,根據合同規定,他是不能自帶錄像協調員的,這也成全了埃里克。”

就這樣,斯波爾斯特拉正式成為了熱火隊“地下城”的主人。在那里,他要分析比賽錄像,對每一名球員的賽場表現做出評估,指出某一次防守擋拆出了問題,或者哪一次進攻戰術取得了成功。由于工作量非常龐大,每個星期至少要有3個晚上是睡在辦公室的,因此他很少能夠見到邁阿密的陽光。“第一年我的工作任務就是負責比賽錄像的剪輯和管理工作。”斯波爾斯特拉回憶道,“不管是不是跟籃球有關的,我都愿意去做,我希望自己能夠得到別人的肯定。”

由于NBA的比賽通常都要到深夜才結束,所以當斯波爾斯特拉分析完比賽錄像時,通常都已經是半夜或者凌晨了,聯邦快遞早已經下班了,而他又必須將他的分析結果及時回饋給正在客場征戰的球隊。這時他就不得不親自上陣,開著他那輛行將報廢的豐田小貨車將報告送到邁阿密機場。“起初我還四處打聽,希望有別的辦法可以在深夜里將包裹寄出去,”斯波爾斯特拉說,“結果打聽了一圈才發現,還是自己親自送過去更雀時雀心。”

從不介意工作到很晚,從不介意去做別人不愿意做的工作——這些品質都是促成斯波爾斯特拉走到今天這個高度的原因。十幾年來,不斷有人從邁阿密的陣容中進進出出,但他始終在穩定地前進著,這一點他也要感謝萊利,“神算子”一直就是一個善于在內部挖掘人才的經理。斯坦·范甘迪從1995年到2003年成為熱火主教練之前一直都擔任著萊利的助教,據他所說,在他所認識的所有人里面,只有兩位是在上任之后立刻就成為了非常出色的主教練的,一個是現任亞利聚那大學主教練的肖恩·米勒,另一個就是他的“同門師弟”斯波爾斯特拉。

“在他還是一名錄像協調員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他會在籃球領域一直干下去。”范甘迪說,“他能達到今天這個高度,我想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會感到驚訝。”

1999年,斯波爾斯特拉被球隊提升為首席球探,為萊利提供綜合的球員素質報告和比賽計劃。因為“地下城”的工作經歷,他在評估球員和分析比賽方面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系統的方法,其中的許多東西都已經超出了一個職業球探甚至教練應該思考的范圍了,這讓萊利非常吃驚。“埃里克的例子告訴我們,如果你想培養一名出色的主教練,你可以先讓他去做錄像協調員或者球探,而不是非要把他留在身邊做你的助教……只有你涉獵的范圍更廣,你看問題的角度才會更加多元化,這就是埃里克的優勢——他精通籃球領域的一切知識。”萊利說道。

2你也許會認為斯波爾斯特拉被高估了,他只不過是NBA歷史上最幸運的教練。熱火奪冠之時,他手下有詹姆斯、韋德和波什,想贏球不是很簡單嗎?但是要平衡詹姆斯和韋德在攻守兩端的戲份絕非易事,何況這支球隊的所有人都要自始至終承受巨大的壓力。給這樣的球隊當教練,必須熟知有關比賽的一切,知道如何讓球員們專注于球場,同時擁有面對一切質疑的勇氣,這些似乎不應該是一位年僅40歲的、過去兩個賽季僅獲得了90場勝利的教練應該具備的素質。但是作為“神算子”的關門弟子,斯波爾斯特拉已經跟萊利一起工作了13個賽季,萊利在三年前選中他繼承自己衣缽的時候一定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這個年輕人無論是作為一個視頻協調員、球探還是助教,工作都很賣力,而且真的很懂籃球。因此當萊利在2008年夏天將主教練的職位交給斯波爾斯特拉時,還特意叮矚他不要在乎旁人的眼光,“盡好自己的職責就夠了”。

萊利的信任尤為重要。當熱火在2011年1月輸掉了六場比賽中的五場時,當他們在3月遭遇五連敗時,當更衣室的“哭泣門”和勒布朗的“撞帥門”事件紛至沓來時,斯波爾斯特拉依然在堅持自己的一貴做法,專注于自己的本職工作。而當賽季末他們連戰連捷時,他依然如此,仿佛外界的所有貶低和褒獎在進入他的耳朵之前都被過濾掉了一樣。這種一絲不茍的專注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萊利,以至于人們都說他是萊利的翻版。但是邁阿密人知道斯波爾斯特拉有自己的方式,熱火元老哈斯勒姆就說,斯波爾斯特拉的執教理念只有25%來自萊利。

“很明顯,我們的防守理念沒變,”哈隊說道,該賽季熱火的防守位居聯盟第三,“這其中可能會有一部分來自萊利,但是斯波有自己的一套。”

當然,防守一直是熱火賴以生存的根本,這是萊利一開始就定下的。但是如何執行防守戰術,如何激勵球員,這些都要靠斯波爾斯特拉。別以為他們的防守完全是因為“三巨頭”的存在,在詹姆斯和波什到來前的那個賽季他們只有邁克爾·比斯利和昆廷·理查德森,但球隊的防守依然位居聯盟前五。而2010-11賽季,他們面臨的問題顯然更多:如何讓波什成為防守端的威脅,如何讓詹姆斯在無球的狀態下發揮威力,如何處理哈斯勒姆和邁克·米勒的傷病給球隊帶來的影響,如何在季后賽中用好詹姆斯和韋德……

所有問題的答案伴隨著季后賽的進行而逐漸清晰。斯波爾斯特拉成功地將一個八人輪換的陣容打造成了全聯盟最頂尖的防守鐵軍,以防守帶動進攻,而這正好充分發揮了幾位“巨頭”手快、腳快、反擊快的特長。不斷的外線輪轉換防,不停的騷擾,切斷傳球線路,利用對手的失誤搶分,這與歷屆美國“夢之隊”的防守戰術是完全一致的。憑借這樣的壓迫性防守,他們凍結了拉簡·朗多,鎖死了德里克·羅斯,之后他們對上了小牛。NBA功勛主帥保羅·韋斯特法爾曾經感嘆:“全聯盟能把球傳得跟小牛一樣好的,就只有馬刺。”當時小牛隊的主力輪換球員平均年齡達到了33歲,無一不是聰明、配合意識好的老油條。前兩輪對陣開拓者和湖人,他們就是用不斷的轉移球和跳投打死了對手,但開拓者和湖人都是穩扎穩打的防守戰術,他們的外線球員運動能力一般,因此小牛傳球時沒有遇到太大的壓力。而熱火的恐怖防守則是小牛隊從未遇見過的,比賽中只要小牛的傳球稍慢半拍或者準度稍欠,就會被迅速搶上來的熱火球員搶斷。有時候小牛的傳球質量很高,明明已經到了空位,但當他們準備出手時卻發現,已經有熱火球員正從天上飛下來,雖然最終未能成功奪冠,但他們的防守體系卻得到了最好的磨練,這也是熱火能夠在接下來的賽季中贏得總冠軍的關鍵。

現在，人們應該知道，自己之前對斯波爾斯特拉的定義并不準確，他不是個傀儡，也不是替罪羊，而是萊利選定的接班人。

3光有經歷顯然是不夠的,你還必須善于鉆研。但凡了解斯波爾斯特拉的人,對他的第一印象絕對都是“他是最努力的籃球工作者”。他是賽前準備做得最充分的教練,永遠那么一絲不茍,吹毛求疵。人們對他的評價是如此一致,以至于你很少會聽到其他關于他的評論。那么斯波爾斯特拉真的像人們所說的那樣完美嗎?

“我還是給你雀點時間吧,沒錯,”一位NBA總經理說道,“他全部的工作都是跟籃球有關的,他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這項比賽。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很珍惜自己得到的每一次機會,因為他從沒有忘記自己是從什么地方一步步走過來的。”

這些都是非常值得欣賞的品質,而擁有這種品質的人無一不是珍惜眼前的現實主義者,斯波爾斯特拉也不例外。無論做什么事情,他都喜歡事先做好周密的部署,然后按圖索驥,很少考慮后果。比如對陣火箭隊之前,他會仔細研究凱文·馬丁的投籃,不僅研究他獨特的跳投動作,還會去研究他是怎樣養成那樣的習慣的,他為什么總是在起跳前拖動一下腳步。

“他什么都知道,”韋德說,“他了解球員,了解事情的發展趨勢。聽他說這些,你就會明白他看了多少錄像,做了多少準備工作。”韋德的這番話肯定是由衷而發的,因為這些年來,他就是斯波爾斯特拉恒久不變的研究對象,不論是在比賽錄像中還是體育館里都是如此。當韋德在2003年加盟熱火時,他還是一個投籃水平極為普通的球員,而斯波爾斯特拉的訓練則讓他受益匪淺。他希望韋德能夠在投籃的時候控制好身體平衡,不要總去想那些高難度的拋投,同時他還希望“閃電俠”學會如何制造身體接觸。

“我先運兩下球,降低重心,然后他會在一旁推我,讓我在有對抗的情況下完成投籃。”韋德說,“一旦我做到了這些,他又會要求我加一些假動作,而這要更難一些。”當然,效果也是很明顯的。2004年11月份的一場比賽,當熱火和爵士在加時賽最后時刻打平之后,熱火的最后一攻由韋德來執行,負責防守他的是拉加·貝爾。“這正是長久以來我們一起訓練的那種投籃,”韋德說,“我清楚地記得,在我投中了那個絕殺后,斯波爾斯特拉臉上的微笑表情,仿佛在說:‘瞧,有效果吧。’”

4現在看來,無論是斯波爾斯特拉的工作態度還是對職業體育的敏感,都與他的家庭遺傳密不可分。斯波爾斯特拉出生在波特蘭,上個世紀中期,他的爺爺沃森·斯波爾斯特拉負責報道底特律地區的體育新聞。那時候還沒有電腦,有的只是打印機而已。記者們總是隨隊出征,和球員、教練們混在一起,那時候媒體和球員的關系也處得更好。甚至有的記者會主動去為那些惹下麻煩被關進監獄的球員充當保釋人,沃森就曾經為底特律雄獅隊(NFL)的鮑比·雷恩當過保釋人。

1999年,沃森·斯波爾斯特拉去世。從那時起,埃里克·斯波爾斯特拉就將籃球作為他的畢生追求了。因為父親瓊曾經在開拓者隊、網隊和掘金隊擔任過總經理,因此斯波爾斯特拉從小便對籃球有著濃厚的興趣。在他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時,他就已經仔細的分析過“魔術師”約翰遜和“微笑刺客”托馬斯的比賽了。他還曾一場不落地觀看過開拓者一個賽季的每一場主場比賽。

“我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些,我以為他纏著我去看球只是為了能和我一起感受那種人山人海的氣氛罷了。”瓊回憶道,“我從來沒有想到,他會因為那些比賽而成為熱火隊的主教練。然而事實就是這樣,他的籃球知識就是這樣一場一場積累起來的。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一點,因為當我們一起看比賽時,他總會問我,‘嘿,爸爸,你看到那些了嗎?’而通常那種情況下我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在說些什么。”

之后,當斯波爾斯特拉在波特蘭市郊的耶穌教會高中上學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控球后衛的位置上嶄露頭角了。盡管波特蘭是個籃球人才輩出的地方,但是他們的高中籃球并不出名,在19世紀80年代時更是如此。因此在結束了高中二年級的學業之后,斯波爾斯特拉便受夠了那種不溫不火的籃球氛圍,他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和全國最優秀的高中生球員相比還有多大差距。于是,在新澤西州的普林斯頓舉辦的耐克全明星訓練營便成為了斯波爾斯特拉最好的實踐場所。這個訓練營集中了當時全美頂尖的120名高中生球員,而因為他老爸的關系,斯波爾斯特拉也成為了其中最受矚目的幾名球員之一。幾個月之后訓練營開營,斯波爾斯特拉作為控球后衛同當時全國最出色的高中球員搭檔,他的名字叫阿倫佐·莫寧。

在動身前往普林斯頓之前,斯波爾斯特拉收到了這樣一條建議:“不要試圖在場上成為女球迷關注的焦點,你在這個夏天的首要任務是給莫寧傳球。”

“在那之前我可從未見過有哪個球員像他那樣高大威猛卻又如此天賦異稟。”斯波爾斯特拉在回憶起莫寧給他的第一印象時說道。而這還不是全部。在這次訓練營當中,斯波爾斯特拉還見到了許多之前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的事情。他的首場比賽,對手陣中就有一位擁有怪物級體格的家伙。“他所做的所有動作,都是我們這些凡人做夢都想不到的,而他做起來竟然那么輕松。”直到現在,斯波爾斯特拉依然認為那個家伙的體質絲毫不遜色于勒布朗·詹姆斯。那家伙的名字叫肖恩·坎普。

不過對于當時年僅17歲的斯波爾斯特拉來說,在一場正規的全場比賽中被坎普嚇到并不算丟人,丟人的是訓練營結束階段的一場比賽。“我輸給了一個皮包骨的白人男孩,他甚至比我還小一歲。”斯波爾斯特拉說,“我還記得訓練營結束之后,我一邊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邊想:‘原來我并不是那么出色,真不知道將來到了大學里還能不能進入校隊……”

順便說一名,那個“皮包骨”就是在1993年第七順位被國王隊選中的天才控衛鮑比·赫利。

不過,斯波爾斯特拉還是順利地拿到了獎學金,并且在波特蘭大學的四年里一直擔任校隊的首發控衛。畢業后,自知選秀無望的他去了德國,成為了威斯特伐利亞職業隊的球員兼助理教練,首要任務是組織球隊進攻,其次是負責俱樂部當地年輕球隊的訓練工作,而這也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份主教練工作。

“我在那里得到了第一次執教球隊的機會,不過那都是些十二三歲的孩子。”斯波爾斯特拉說道,“我甚至都不知道該采用什么樣的進攻方式,也不知道該怎樣領導他們。我只是看到球到處亂飛,孩子們操著不同的語言在大喊大叫……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亂的訓練了。”不過這段執教經歷也給斯波爾斯特拉帶來了足以影響他一生的寶貴財富——我不是指他學會了講德語——而是從那時候起,他成為一名真正的主教練的夢想便生根發芽了。

從錄像協調員到一名總決賽球隊的主教練，斯波爾斯特拉在幕后付出的努力，肯定遠遠多于能在比賽中看得出來的，事實上，他正是那種最值得球員尊重主教練：年輕、努力，最重要的是能為球隊帶來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