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齋
蘭花之名。無人不知,但卻非無人不“曉”。八九歲的時候,我第一次畫蘭花,照著畫譜抹出了第一叢蘭葉,拿給我的書畫老師看。他瞧瞧,說:“練好書法再去畫蘭。先不要學畫蘭,畫蘭最難。”我放下了。一放就是二十年。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下江南,終于見到了真實的蘭。那是一個山民,挑著一擔子下山草沿街叫賣,我早記不得他的模樣,卻記住了躍入眼簾的蘭。原來這就是蘭!
當年北上,臨別之際,我將那幾盆蘭交給一虎背熊腰的哥們兒種養,我早該意識到我與他們今生無緣再見。蘭花難養——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事實。哪個養蘭人不是多年下來一路上踩著蘭草的尸體走過,才迎來歲歲年年蘭心蕙質的“王者香”。
王者香,是孔子贊譽蘭的。空谷幽蘭,蘭身處荊棘蕭艾之中,精神上卻絕不與之為伍,他的香氣便是表征。蘭花的香氣的確特別,據說那是當今世界唯一無法人工仿制的花草之香。蘭香總是時隱時現,不經意間幽香盈室,你湊過鼻子仔細嗅。蹤影全無。所以古人說蘭花“香在無心處”。無心,卻又是佛老崇尚的境界。
我畫蘭。也是無心的結果。勾留故鄉避暑,終日無所事事。友人拿來紙筆,供我消遣解悶。既非好紙,亦無佳墨,兼之久未動筆,腦中一片空白,于是隨手勾抹我心儀的蘭花。畫的是春蘭“賀神”,左一筆、右一筆,刷刷幾下子漫不經心,出來一瞧,和往日“紙上學來”的大不相同,還真有點新意思!
于是一發而不可收拾。于是將我養的百余盆蘭花和圖像資料畫了個遍。于是給每一幅蘭畫賦詩題詩,于是乘興一路寫起了文字,于是一年多下來就有了《蘭花旨》這本書。當年《溫文爾雅》出版之后,很多蘭友不滿:“您寫了那么多花花草草,竟然沒寫蘭?”這下好啦。滿紙的蘭花!
(摘自《文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