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心兒

張明舟

和同時代的東北人境遇相仿，我也年少家貧。除非趕上過年，哪里有什么零食？不過什么時候孩子們都是要嘴饞些的，特別是身體快速長高的少年時期。

酸菜，是東北人家冬天里最普通也是最喜歡的菜肴。直到今天，還時常想念這一口美味。當年最盼望的也莫過于偶爾可以得到一小塊兒酸菜心兒解饞。

記得有時候，放學回家，見母親正從酸菜缸里撈出一棵腌好的白菜，放在盆里洗好，控干清水后置于案板之上，操刀切酸菜。我和弟弟會不約而同湊過去，分立兩旁，眼巴巴看著。媽媽見了，說一聲“回來啦”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一手按住菜頭，一手操刀，咔嚓一聲，去掉菜根，再咔嚓一聲，將酸白菜斷為兩截：一截短粗泛白硬朗的菜頭，一截修長泛綠多葉的菜身。酸香的氣味兒四溢，鉆進我和弟弟噴張的小鼻孔里，舌尖兒早溢出一汪汪口水。我和弟弟下意識咽下幾口口水，緊緊盯住，生怕錯過了什么似的。媽媽掰去外面的一兩層菜幫兒，一個菜心兒就此脫穎而出！我和弟弟互相交換了眼色，心怦怦亂跳。這時候，媽媽會把刀停下，用手背將額前的一小縷頭發向后捋捋，慈愛地看看我，看看弟弟，然后將酸菜心兒一切兩半，微笑著，遞給我一半，遞給他一半……我和弟弟一邊輪流地，小心翼翼地蘸著瓷碗里不多的白糖，津津有味、心滿意足地享受著美味，一邊愉快地欣賞著媽媽手里的菜刀咔嚓咔嚓，一下一下，條狀的菜幫兒連著菜葉，越切越細，然后齊整整地堆擺在菜板一旁……

屋外冰天雪地，屋內其樂融融。母子三人互相望望，嘴角便都不覺中上揚。那暖暖的目光和酸甜噴香的童年味道，沁入心脾，沁入夢中，沁入遙遠的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