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曰嗎

乙 今天我給您表演一段相聲。

甲 （嘆氣）唉！

乙 （瞪甲一眼）這段相聲剛剛創作出來。

甲 我難過啊。

乙 （瞪甲一眼）希望大家多提寶貴意見。

甲 他被帶走了。

乙 ……你也走吧！你這干嘛呢？我這演出你在旁邊唉聲嘆氣的。

甲 我心里難受，我舅舅被抓了。

乙 你舅舅？

甲 對！就是我姥姥的兒子，我媽的哥哥，我爸的大舅子。

乙 他這輩分排得還挺清楚！你舅舅是干嘛的？

甲 我舅舅啊，“左右逢源，拼命賺錢”。

乙 是做小生意的？

甲 哎……！

乙 對了？

甲 不告訴你。

乙 不告訴我你“哎”什么？

甲 你先甭管他干什么的，反正一天到晚特別忙。別看他這么忙，可他對我妗子太好了。

乙 妗子？

甲 方言，就是我舅媽。我妗子也總夸我舅舅。

乙 怎么夸的？

甲 妗子曰……

乙 什么叫妗子曰？

甲 孔子說話叫孔子曰，孟子說話叫孟子曰，我妗子說話叫妗子曰。

乙 孔子孟子說的那是文言文。

甲 我妗子說話跟文言文差不多，你都未必能聽懂。

乙 嚯？這么大學問？她夸你舅舅是怎么曰的？

甲 妗子曰：別看我們家老劉忙，他比一般爺們兒強！

乙 嗨！這有什么聽不懂的啊？

甲 你聽懂了？

乙 聽懂了。

甲 聽懂什么了？

乙 你舅舅是老流氓。

甲 你這是怎么說話呢？

乙 你自己聽啊：我們家老流氓……

甲 嗨，你真沒文化！我舅舅不是姓劉嗎？我妗子……不跟你費勁了，我舅媽！我舅媽管他叫老劉，說他很忙，老劉忙！我說你聽不懂嘛。

乙 是我不懂還是你說得不清楚啊？那后半句呢？

甲 他比一般爺們兒強。就是說我舅舅對待媳婦比大部分男人做得都好。

乙 有多好？

甲 這么跟你說：我舅媽購物，我舅舅給錢；我舅媽旅游，我舅舅給錢；我舅媽出國，我舅舅給錢；我舅媽整容，我舅舅給錢。

乙 整容？你舅媽這么大年紀還整容啊？

甲 為了我舅舅啊。這叫：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整。

乙 那是女為悅己者容！

甲 差不多，我說是“整”，你說是“容”，加一塊不就是“整容”嗎。我舅媽跟我舅舅說了：老劉啊，我一定整得漂漂亮亮的，讓人家一看我就得夸：嘖嘖嘖嘖……

乙 逗狗呢？

甲 逗狗干嘛？這是表示夸贊：夫人多漂亮啊，絕對的旺夫相！老劉你想想，旺夫就是我旺你，你越來越旺，咱家的錢就越來越多；咱的錢多了，我也越來越旺。咱倆是互相旺，你旺我，我旺你……

乙 倆人一塊……？

甲 旺旺！

乙 好么！倆狗！

甲 還有，我做整容也是很有必要的，我知道我長得不太好看，沖人家給我起的外號我也得整！

乙 什么外號？

甲 他們管我叫“恐龍”。你聽聽，“恐龍”，史前生物，說我丑得都絕了種了。

乙 嗨！您這是瞎琢磨，“恐龍”是網上的流行詞，把丑女叫作恐龍。

甲 老劉啊，有人也給你起外號呢，跟我外號還是配套來的。

乙 您叫恐龍，他叫……？

甲 反恐精英。

乙 電腦游戲啊。結果你舅媽整容了嗎？

甲 整了！原來我舅媽是掃帚眉，三角眼，癟鼻子大嘴叉！整完之后您再看，那眉毛：好似彎月掛樹梢。

乙 漂亮。

甲 那眼睛：秋波流慧長睫毛。

乙 好看。

甲 那嘴：朱唇一點賽櫻桃。

乙 美麗。

甲 那臀部：一邊低來一邊高。

乙 ……啊？

甲 哦，為了身材美，她又做了個提臀手術。這半拉提完了，這半拉還沒提呢。

乙 怎么還兩邊分著做？

甲 大夫說要是兩邊一塊做，恢復期間不能走路。要是一邊一邊來呢，恢復期雖然長點，但是湊合能走。

乙 你倒說清楚了啊。這些美容手術你舅舅沒少花錢吧。

甲 這點錢算什么，我舅舅還給了我舅媽好幾套房子呢，房主就寫我舅媽的名字。你說他對媳婦多好。

乙 嗯，真好！好幾套房子……聽這意思你舅舅可不是干小生意的，他是干大生意的吧？

甲 哎……

乙 對了？

甲 不告訴你。

乙 又來了。

甲 我舅舅不光是對媳婦好，對親戚也好啊，我老姨你知道嗎？

乙 知道，你姥姥的老閨女，你舅舅的小妹妹，你爸爸的小姨子！

甲 你也會排輩。

乙 廢話。你老姨怎么回事？

甲 我老姨兩套大房子都是我舅舅給的。

乙 嚯！兩套兩套地給？！我怎么沒這么有錢的大舅子呢？

甲 不光房子，吃穿用度，我舅舅全管，絕對吃好的喝好的。從我老姨外號的變化就能看出來日子好過了。

乙 她過去叫什么外號？

甲 蘆柴棒。

乙 太瘦了。現在呢？

甲 非洲象。

乙 嚯，這得長多少肉啊。

甲 吃得好啊。每次她去我舅舅家串門，回家時準大包小包拿著，都是好煙好酒好吃的。用的了就用，用不了換錢花。所以，我老姨一直教育她的子女……

乙 怎么教育的？

甲 老姨曰：只要跟準你大舅，我寧愿再長十斤肉。

乙 再長您就成壇子了！你老姨也曰不出什么好詞來。

甲 你聽我舅舅是不是對家里人都特別照顧。

乙 還真是。不過他到底做什么生意的，能掙這么多錢？

甲 做什么生意我不好說，反正他寫的字值錢。

乙 哦，書法家？

甲 哎……

乙 對了？

合 不告訴你！

乙 我就知道還這句。你不是說你舅舅字值錢嗎？

甲 我聽我姥姥說過，我舅舅從小就愛寫字，街坊鄰居看了他寫的字都夸……

乙 怎么夸的？

甲 這孩子這字寫的，跟豆角架塌了似的。

乙 那是夸他嗎？那是說他寫字難看。

甲 那是小時候，現在可每天都有人找我舅舅求字。

乙 練出來了。

甲 一個個都帶著紙，畢恭畢敬的。

乙 找你舅舅寫字還得自己帶宣紙啊？

甲 宣紙干嘛，白紙，紙上還都是字。

乙 白紙上都是字？有字還來求字？我怎么越聽越糊涂了，上面都是什么字啊？

甲 人員調動啊，項目投標啊，建筑工程啊，等等等等。一般在最后一頁下邊留出片空地讓我舅舅寫倆字。寫完沒幾天稿費就下來了，少了幾萬幾十萬，多了成百上千萬。

乙 嚯！寫哪倆字能值這么多錢？

甲 “同意”。

乙 哦！你舅舅是當官的！

甲 哎……這回對了！

乙 呸！

甲 你啐我干嘛？

乙 我聽出來了，你舅舅是個大官，而且是個大貪官。什么稿費啊，那叫以權謀私，批條子拿回扣！是拿著人民賦予的權利為自己謀私利！我說剛才一直以為他是生意人呢，原來他拿當官當買賣這么做。你舅媽和你老姨也不起好作用，你舅舅雁過拔毛，她們銷贓窩贓，唯利是圖。

甲 你要說我舅舅有時貪點我承認，你要說他雁過拔毛就有點過分了。市民廣場那工程大不大？那也是我舅舅批的，他可一分錢都沒收，他說要把利潤完全留給最最辛苦的施工公司。

乙 他也有不貪的時候？

甲 那當然，不光不收錢，驗資質、投標、審批都是我舅舅熱心幫忙，所有手續一路綠燈！

乙 他對這家施工公司這么好？

甲 當然好了。

乙 這為什么？

甲 公司是我表哥的。

乙 哦，他兒子的啊。

甲 表哥曰：爹當大官我沾光，他吃肥肉我喝湯。

乙 國家的錢曰來曰去都曰他們家去了。這工程你表哥他們能干好么？

甲 嗨，我表哥說了（粗魯語氣）：一個廣場有什么干不好的？修修地面，弄倆雕塑一擺不就得了。

乙 是那么簡單嗎？

甲 雕塑弄好了，品位就上去了。落成以后您看那兩座雕塑，太有品位了。

乙 哦？

甲 這邊是清秀俊朗的羅密歐，他含情脈脈、深情款款地望著對面那邊的……

乙 朱麗葉？

甲 豬八戒。

乙 豬八戒？！

甲 啊，扛著耙子，咧著大嘴，沖羅密歐樂呢。

乙 這配套嗎！？人家莎士比亞的名著是《羅密歐與朱麗葉》。

甲 我知道！應該是朱麗葉，可我表哥做這訂單時正看電視《西游記》呢，沒留神把單子寫錯了，結果安好了才看出來。

乙 這是什么學問啊？趕緊換吧。

甲 換？我表哥說那叫增加成本，成本增加利潤就低了。（粗魯語氣）甭換，好歹改改就行。

乙 改？豬八戒能改成朱麗葉？

甲 是有點費勁啊，體型臉型都不像。

乙 像也不行，哪位見過朱麗葉還扛著耙子？

甲 干脆把羅密歐改了！也改成一個中國的神話人物，不就跟豬八戒配套了嘛。

乙 這怎么改？

甲 給他腦袋上扣個破僧帽，穿身破衣服，手里加把破扇子，改成濟公長老。

乙 純粹瞎對付，那能像嗎？

甲 大家伙看了也納悶，這濟公怎么還是個大鼻子呢？

乙 羅密歐改的嘛。

甲 有人還說風涼話：有意思啊，倆雕塑，仨人物，這是給這廣場起名字呢。

乙 怎么是起名字呢？

甲 你看啊：豬八戒、羅密歐、濟公。

乙 這叫……？

甲 侏（豬）羅紀（濟）公園！

乙 嘿！好名字！對了，應該把你舅媽也請來，在他兒子修的廣場上待著就更貼切了。

甲 怎么？

乙 你舅媽外號不是叫“恐龍”嗎？侏羅紀公園得有恐龍啊。

甲 你就別跟著起哄了。甭管弄成什么樣，驗收報告下來了，合格。

乙 甭問，又是你舅舅的功勞。為了自家摟錢，這么大的工程讓自己兒子干，這是典型的“任人唯親”。

甲 不對，我舅舅說這叫“任人唯賢”，因為我表哥算賢人。

乙 你表哥連豬八戒和朱麗葉都分不清，他還算賢人？

甲 他在家閑了三十多年了。

乙 這么個閑人啊。

甲 我舅舅曰：這叫“舉賢不避親”。

乙 別曰了！讓你舅舅先聽聽老百姓是怎么曰的吧！

甲 老百姓也曰？

乙 對了，今天就教育教育你。老百姓曰：當官不聽黨的話，貪污腐敗膽子大，不管職務有多高，拿下！

甲 真讓你說著了。我舅舅、舅媽、老姨、表哥全被帶走了。我舅舅這個遺憾啊！

乙 遺憾什么？

甲 再有一年多就退休享福了……

乙 結果呢？

甲 估計余生得在監獄里過了。

乙 該！這回你們一家子還曰嗎？

甲 曰什么啊，說話都不利索了，凈剩坦白交待了。

乙 都是貪念惹的禍。

甲 不過還別說，這些人里也就是我舅媽有出息，面對法官照樣侃侃而談。

乙 她怎么說的？

甲 法官同志……

乙 哎，怎么你舅媽身子是歪的？

甲 她屁股兩邊不一邊高啊。

乙 我把這茬忘了。

甲 我家老劉走到今天也有我的責任，我知道我也有罪，但是我請求法官宣判前能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

乙 什么要求？

甲 如果判刑的話，您最好給我緩刑一年，再給我留點錢。

乙 那干嘛？

甲 我把這半拉屁股整上去啊。

乙 還整啊！

創作構想：

相聲《還曰嗎》是我創作于2015年初的一個作品，與2015央視春晚由苗阜、王聲表演、由我創作的相聲《這不是我的》應該算是姊妹篇。

因為要創作反腐題材的相聲，所以我在那段期間查閱了大量貪官的事例，其中很多讓我感觸頗深。有的官員除去大量金錢外還擁有房子若干套、車子若干輛……還自欺欺人地把產權掛到了妻兒的名下；有的官員自己明著不貪，卻利用手中職權為親屬謀福利，讓他們去掙大錢。并且兩種表現兼顧的大有人在。

當時《這不是我的》的初稿剛完成不久，又有一個念頭在我腦子里出現了：可以換一個角度去描寫，貪官這個人物不必出現，完全描寫他親屬的言行，從而映射出這個“貪官”的形象，同樣可以達到諷刺和批判的作用。

我沒急于動筆，而是再次查閱了一些資料，想更多地了解一些典型事例，又發現這些貪官以及他們的親屬往往都用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為自己辯解。于是我想到了“舅媽（妗子）曰”“老姨曰”“表哥曰”……這些詞句，他們“曰”的話，在可笑的同時更多的是可氣甚至可恨！

作品完成之后，我嘗試給它起過幾個名字，例如《紅頂商人》《瞧這一家子》等等，但我覺得都不足以反應出作品的力度。后來終于定名為《還曰嗎》，在國法面前，看這些腐敗分子還有何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