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出現之前，我一個人也可以

林梢

【1】

前陣子幫同學搬家，不小心扭了腳，只好一瘸一拐地去醫院。

排隊掛號，后面的女生可憐兮兮地在和男友哭訴，說手腕好疼。我看了一眼自己紅腫得像豬蹄的腳，忽然也有點想要一個男朋友。

這個念頭，其實也不算新鮮。

幫同學搬家的時候，和她抬著箱子一點點地挪動的時候，我有想過。

坐公交車的時候，昏昏沉沉，頭一歪靠到一個陌生人肩膀的時候，我有想過。

北京下起滂沱大雨，蹲在公交站牌下面，等待大雨自己停下來的時候，我有想過。

脆弱的時候，孤獨的時候，想要哭的時候……我都有想過。

可是，我還是沒有男朋友。

曾經有一個男生追求我，他問了我一個問題：你現在也沒有男朋友，我也很喜歡你，你為什么不能接受我？

為什么不能呢？

打個比方。某天我想要養寵物，打算找一只愛干凈，會乖乖自己上廁所，而且不愛發瘋的貓咪，但是你抱來一只金毛，跟我說，反正你現在也沒有貓咪可以養，改養金毛吧！可是拜托，我想要的是貓咪呀！我不樂意天天去遛狗，我不樂意每個月帶它去洗澡，我也不想要被舔一臉口水。

總之，在我有點長的人生里，遇到過對我有好感的男生，總是金毛啦，鸚鵡啦，兔子啦，卻沒有遇到過我喜歡的貓咪。

【2】

身邊的朋友都年紀漸長，和我一樣沒有男朋友的人越來越少。忽然有一天，隔了我5個小時高鐵距離的高中好友也跟我說，哎呀呀，我家里人讓我和男朋友買房子了。

我大吃一驚，天，她什么時候說過她有了一個男朋友？

高中好友以前也沒有正式談過戀愛。她暗戀過一個男生，未果；被另外一個男生表白過，她嘗試過接觸，未果；她也向一個男生表白過，被拒，未果。然后她就意興闌珊地跟我說，以后我們一起租個姑婆屋，互相照顧好啦。

結果，她先失了約。

現在，她說和某個人共同過一生，總比一個人到最后好一點。現在一個人沒關系，但是等到老了，誰陪你去醫院？誰在你的病危通知單上簽字……

這些問題，其實我爸爸曾經問過類似的。將來，朋友們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爸爸媽媽也會離開你，你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那么將來呢？將來的你自己，會不會后悔，你今天的選擇？

我不知道啊。

我怎么會知道。

能寫一封信給將來的自己，讓她提前告知我結局嗎？該怎么開始呢？嘿，未來的我，你現在變成一個壞脾氣的老婆婆了嗎？你每天都在責備現在這個懶懶散散的我嗎？還是你已經決定找一個老頭子，跟他黃昏戀，防備著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死在床上，無人安葬你？

沒有人會提前告訴我答案。

所以，我要為了預防這個可怕的未來，努力鞭策自己奔跑起來，找一個男朋友嗎？

【3】

其實在我單身多年之后，我也常常收到批評意見。

意見提供者們教導我，不要期望過高，以為有王子會愛上你；不要自尊心過強，以為女生應該多矜持；不要社交范圍太狹窄，以為你喜歡的對象會主動撥開人群出現在面前……

句句都是真理，句句都這么不新鮮！不過還是感謝你們哦，完美的意見提供者們！

上半年的時候，我生過一場小病，在家里休息了一個星期。一個人躺在床上，聽到外賣小哥按響門鈴，卻沒有力氣爬起來的時候，我想要是現在有人追我，不如就在一起算了吧。

于是，金毛男再次出現的時候，我會開始考慮，咦，要不就試試看和金毛過一輩子吧。不是也有很多人喜歡金毛嗎？

于是，我和金毛男出去吃飯。我下班之后，自己坐公交到約定的地點等他，然后跟著他選一個吃飯的餐廳。熱門的餐廳，等位的人太多，我不愿意和他等。冷門的餐廳，看起來就讓人憂心，菜品大約不會很好。吃飯的時候，我就只想要默默吃飯，我不想要發問，不想要提起話題，不想要對他說的話表現出任何興趣。

我對他完全不好奇，完完全全地漠不關心。

動物世界說，有的動物可以獨居生存，有的動物卻必須群居生活，決定的因素并不是動物的強大與否，而是關乎整個族群的存在，基因的延續。

但金毛男仍舊約我下一次見面，我卻想的是再也不要見。我知道感情是可以培養的，但是和一個不喜歡的人培養起來的感情那算是什么？

我有時候，確實會想要一個男朋友，但是這個男朋友，確確實實不是隨意出現在我身邊的一個人就可以。

【4】

有時候，我會想有這樣一個男朋友。

在下雨的天氣，我們可以擠在沙發里，裹著一張大毯子，看一整個下午的恐怖片。在他懶洋洋昏昏欲睡的時候，我會把頭埋到他的肩膀后面，推醒他，說這個鏡頭好可怕，你快幫我看看劇情，過去了再告訴我。

在晴朗的天氣，我們可以去森林遠足，各自背著登山包，在走不動路的時候大聲嘲笑對方，然后安穩地原地休息。我們會背靠著背，感覺到同一陣風在我們的臉上拂過，我們會聞到泥土和樹木的氣息，還有對方的味道。

如果這個時候他還沒有來，我等一等也沒關系。我可以先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去森林，在他來的時候，告訴他，哪里有最好的風景。

只是，我等啊等啊，他總不來。

我一個人去看喜歡的電影，去逛有趣的博物館，去新開的書店消磨一整個下午，可是他并沒有出現在那里。我想也許他會在我朋友的朋友圈子里，我想請朋友介紹看看他，可我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他……

兜兜轉轉這么久，我卻始終不得要領，要如何才能遇見他呢？

我忍不住會想，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并沒有這樣一個人。可我分明覺得我曾經見過他。在街角擦肩而過，回眸望過去的人群里，我看見他；書店里打開的那本書，書頁上折起來的舊印記，好像就是他也翻過這本書的證明。

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一個人，只是我現在還沒有遇見而已。

【5】

有時候，我就是想要一個男朋友。

但是更多的時候，我想要享受我的現在。在沒有你的現在，和拼命追求有你的未來，我選擇了現在。

我還有很多小夢想沒有實現，那么近那么遠，像手掌之外的螢火蟲，像天際盡頭的星辰，我還想要試試看，用更多的時間和夢想在一起。

坦白講，親愛的未來的你，你在我的心中可不一定比夢想更重要哦。

我還沒有買對我的第一個口紅，我還沒有學會我的第一支舞，我還沒有來得及在黑暗的加利福尼亞海灘，偷偷寫下我對你的幻想……

如果你在，我可以讓你陪我笨拙地成長，你還沒出現，我獨自一個人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