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郁的詞語（組詩）

●摩 魯

憂郁的詞語（組詩）

●摩 魯

星座

橫亙在天上 通體透明 血管背后

星座明暗起伏 無極蒼穹 歸附圖案

山川間行走 皮囊 那谷物的集成

方圓內 鐵鏈叮當 星座在天上

仿如一張網 腹部朝下 尾朝北 眼如鋼珠

俯瞰符號 貧富生死 皮影的線

提或拉 想拽住 命運的撲騰 星座

那高高在上的神 某個制高點 以為

我招手即來 揮手即去 星座在天上

在暗處 投機者 那潛伏的權杖 漠視一切

包括我塵世間的苦難 眾生的迷茫

抽刀 擊進 我斬斷那肢節 借來

先民射日的弩 箭離槽 星滅 大地

朝南傾斜 坍塌 星落一地

烏鴉

鼓噪 邪惡 冥界的使者

我吟頌這惡靈 這血紅的喉結

以及黑色的隱喻 我身負重荷

替烏鴉 那山巔上的擺渡者 念誦祭文

我敬畏烏鴉 那眾人唾棄的聲部

以及徹底的黑 風吹過 骨頭蒼白

云豹隱退 嗓音質地如鋼 那烏鴉

那云間穿梭的鳥 誠實的飛禽 如教堂的

鐘聲 直抵心臟 由暗夜下

馱來恐懼和死亡的氣息 直抵心臟

烏鴉遠去 石頭落地 內心復歸

所有的罪孽 欲望 隨季節的軌跡

消失 祭壇上的羊 那烏鴉

每個毛孔都緊塞著謊言 像清道夫

拭去瞳孔中的塵埃 但在異域 在目所不及

的地方 烏鴉手持紙筆 用紀實的文筆

記述著我魂靈恐慌和疼痛的緣由

喃喃而語

荒野上 作為牧牛人 王國強

深陷山林 缺失詞語 這獨居高黎貢山腹地

的失語者 與鳥對話 與山風對話

吆喝喚牛時 語調悠揚 像雪白的鵝毛

尾音蕩漾 如水紋 浮起葉脈間的露珠

牧牛人喃喃而語 黑白相間的貓 牧場的喉鳴

寂靜之外 雷聲滾過 在火塘邊緣

牧牛人喂狗 附上語言 骨頭燦爛 如花

你如退居悠遠山林 如牧牛人 如王國強

孤獨像荒原上的迷霧層層涌來

唯有船槳 那舌尖 隱伏 言語的靈神

被時光遣使而至 夜晝交替間 牧牛人

被山林賦予通靈的言語本領 喃喃而語 王國強

喃喃而語 與山川 與天地星辰

巫醫

覓食 蹄落 牛墜落

草汁 肺部 水床 空中磊石

第五節脊椎 枝端 蘸血的筆

巖畫隱現 懸壺 巫醫濟世

咒語呢喃 尸隊醒來 夜雨

三輪車逆行而過 梨花滿地 頑疾

那沒有取完的骨頭 隱遁 昂首

河流中部 鱷魚撩牙 巫醫困頓 渡船

沒有靠岸 肋骨出走 我要一一尋回

或任其抵達 靠近 雪野上狼嚎

麝牛逃至河谷 食物在東方 被瓜分

而盡 伊甸園 花枯 葉落

螞蟻穿過白骨 飛翔的遠去 行走的

逃離故土 最后一枚草籽 巫醫的眼淚

春天寂靜 火焰龜裂 曠野之上

花崗巖重復著死亡

承襲

直抵源頭 冬天 巖蜂遷徙

至河谷底地 春天 回歸山林前

雪還會下 途經 落石擋路

要掀開 移至邊邊 溪澗漲水

要砍樹搭橋 讓路人易行 行善事

另一邊 神明 審判的尺度

延展你的年歲 年節 第一碗飯

先喂狗 喂石磨 火塘邊

腳不踏柴禾 獵獲獸禽 要均分

見者有份 蜂鳥分九份 河灘之上

鵝卵石 栗木上的人跡 此木有主

承襲 那些準繩 像血脈 細軟

卻悠遠長傳

賦予樹木

過驛道 叢林間 樹木繁盛

杜鵑林蔭下 后來的枝桿 像矛

生長壯大抵進傷疤

樹木洞開 路人說 母樹在右

公樹在左 脫落的樹皮 做藥引子

或養蠱 情蠱 想象外的戀藥

命定的姻緣 隨手可得 村莊木訥

枯竭之外 語言賦予樹木 山脊上

手杖似的樹苗 留給山神 留給

魂靈 朝山頂回歸時 歇腳 扶手

夢幻間 大樹傾倒 是兇兆

會有老人逝世 樹木如鄉鄰 亙古間

這母土之上 人與樹 相鄰而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