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行（組詩）

●葉華蔭

怒江行（組詩）

●葉華蔭

怒江

云山里

忽有象群涌現

看不出它

在峽谷中走了多少年

孩子似的江河

從四面八方爬它背上

溶于一體的灰色身影

遼闊而舒緩

馱著大山

馱著天空

馱著時光

咕咚咕咚的心跳

不用匍匐傾聽

腳底老早就有震感

桃花島

小俠使降龍十八掌

劈得怒江在丙中洛拐彎

依山圍出桃花島

隔開對面雪山和村莊

不為逃避

只想多一點兩相廝守時光

種桃花空閑

攜手養雕

養心中自由自在氣象

不懼誰突襲而來掏心掏肺腸

利祿富貴英雄美名與我等何干

淡看桃花飄零

血色中瓣瓣含香

獨龍江

突起一念

灰頭土臉

撥開洶涌的塵囂

爬到雪山之巔

降下云端

走進大起大落的峽谷

成為讓人心儀的大江

心懷悲憫

一生一世獨處深山

除了天上飛鳥與風云

幾乎與世無干

神清氣爽的水

動者飛雪

靜玉碧藍

托著萬世供養的草木

青翠醉人的風光

靜靜蜿蜒

向低處著力

反被推向高遠

石月亮

怒江邊

有一座大山

身在塵世

卻日日思慕天上月亮

一天天

一年年

思慕太久

果然心生一月

從初一到十五

對應著上蒼

一日日豐滿

十五夜

大山剖開胸膛

掏出晶瑩圓月

舉過頭頂

獻給天上的月亮

直到墊起腳跟

站成遠近最高的山

只可惜

嫦娥已嫁給后羿

不能接受這份厚禮

月亮山

仍在流水清風中翹首

這一望

就永永遠遠

皇冠山

到怒江

才知之前見過的山

都平緩了點

難怪齊天一座

戴著皇冠

清早最先在白云上面

涂滿黃金的光芒

路再陡，日子再難

在刀鋒似的山脊

安身立命的人家

受命于先祖和神仙

世世代代跟大怒江一起

守護著眾山之王

草木茂盛

煙火興旺

知子羅

苦與樂，榮與辱

已是沉甸甸的廢墟

記憶之城

有著太多記憶

歷經半個世紀的風云

怒江州府

碧江縣城

一降再降為村級

祖國版圖上

少了好聽的縣名

棄置的籃球場邊

一棵長包的老桉樹樹蔭里

檐下仍留著兩句毛主席語錄

著軍裝的高大領袖

紅領章，紅五星

正從一堵三層磚樓的白山墻內

隱隱約約向世界揮手致意

鹿馬登遇豬

在怒江邊的鹿馬登如廁

進門就惡心

似曾相識的混合氣味

蓋過單一的茅坑

原來，廁所里養了一頭黑豬

一頭豬，不可能用水洗凈

站起來做人

從此不被宰殺

不再半睜半閉著嗜睡的眼睛

一臉無所謂

正這樣想

那豬揚起頭

狡黠地皺眉哼了哼

還咧著嘴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