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予淚與我

張思佳

“砰！”筆記本電腦被無情地摔在地上，急速的下落使它的零件都散落了出來。好像一片漆黑的夜空磕破了邊角，回音充斥在我的小房間里，回蕩了很久。

小學時，我的生活很陰郁，沒有朋友也沒有笑聲，只能把情感寄托在網絡上。我交到了許多朋友，他們讓我的精神世界開滿了花，我珍視這一段段用網線牽起來的友誼。但對有了些歲數，不懂得擺弄高科技產品的母親來說，這些根本就是浪費學習時間！終于，在多次紛爭的攢積下，免不了這次戰爭的一觸即發。當她把電腦重重地摔在地上，亮起的屏幕瞬間黑暗時，我終于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懣——伸手打了媽媽！她一邊哭一邊回擊我，我倆沐浴在淚水中互相捶打，最終都沒有了力氣。

那是我對媽媽第一次動手。盡管以前她也沒少用衣架或者掃帚打過我，但這是我第一次反擊。結果兩敗俱傷，也互相冷戰好久，最后還是我厚著臉皮道了歉，母女倆像小孩一樣吵吵鬧鬧又重歸于好，儼然已經忘了當時的疼痛、淚水和身上沒消退干凈的淤青。

回想起來，那時我真是一個性格憂郁，脾氣差到爆的小孩！不懂得溝通不會去愛，只把自己關在小小的空間里，不愿誰來聞問。但是她以最強硬的態度，哭著也要把我拽出來。

隨著我升入初中，拋下小學時有些凄慘的過去，我漸漸能注意到，身邊這個最關心我、我最熟悉的女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付出的種種努力。

一年來，家里發生了不少事兒。

大過年的，她就遭遇了車禍。她脾氣也倔，開電瓶車買個菜非逆向行駛，讓車給撞了。在濃重的藥水味的包圍下，母親一邊流著淚水一邊聽我的一句句嗔怪。我不知她是因為后悔還是疼痛而哭——她的腳踝處橫穿著一根觸目驚心的鐵刺。為了治療，她只能忍耐。這樣臥病在床的生活對她來說是種折磨，對我來說也是。看著被淚水和殷紅的血液暈染得不成樣子的床單，看著她被淚水浸濕的臉龐，我的心很疼，但這疼卻分擔不了她百分之一的疼。

但我發現我擔心的是她，她擔心的卻不是自己而是我。

偏偏我那時成績也不好，語文考了倒數第三。她知道后哭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令我難受。聲音很小，悲傷卻綿長。像朱自清的《背影》里那樣“簌簌的落下眼淚”，像《石壕吏》里那樣“如聞泣幽咽”。過了很久她才說出一句話：“媽媽覺得自己很沒用，身子這副樣子，什么都幫不上你。”

我一下子想替現在躺在床上的老媽扇自己一巴掌。后來，在期末考試的時候考了年級第五。我相信，這欣喜治愈了她。

但是好景不長，我剛升上初二，母親又有了新的悲傷。

作為丈夫，我爸對我媽有所虧欠。他是個不太會表達也不太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經常讓媽媽落入窘迫的境地。媽媽要同時照顧兩個孩子，比其他家庭的母親付出的都要多，可是爸爸不太能夠體會這份辛苦。多一倍的辛苦，卻少一倍的關心。她很難過，但在我面前她沒有掉一滴眼淚。不過我知道，大半夜她又偷偷跑出家門，躲進車子里趴在方向盤上哭，抽光了一包紙巾。第二天，方向盤都還是濕濕的。

老媽總在別人面前很倔很驕傲，把悲傷難過都塞進自己的心里，一個人默默流淚。她像一只刺猬，把最柔軟的部分掩藏起來，別人看到的總是那副堅硬的軀殼。

后來我和媽媽一起睡，半夜里被吵醒。從她的喉嚨里傳來一陣陣如惡魔輕語般的低聲嘶吼，就像浸沒在萬米深海中，痛苦掙扎。原來她也是會做噩夢的！她也是一個脆弱的害怕被拋棄的女人。

她遠不如我想象的那樣堅強！那個矮小瘦弱，走路一瘸一拐的背影肩上承受了太多東西。

她一輩子流了多少淚，我未能數盡。但我記得，她對那些穿得雍容華貴的婦女投去的眼光中那一絲的羨慕。我看著一身素衣的她，就在那時下定決心——長大后一定要讓老媽過上體面的生活！

正在長大的我，看著母親一次次流淚，逐漸懂得不少事。

那些淚水是她作為一個母親的堅強！

成長之淚

初中階段，堪稱一個人成長最快，心理也急劇變化的時期。還記得小編那個時候，也是與父母以拉鋸戰的方式對抗，但很快又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后悔不已。成長過程中，自然也伴著淚水，且多是一個人偷偷地哭泣，感覺全世界都不理解自己。如今回想起來，不禁莞爾。正所謂“誰的青春不瘋狂”，沒有經歷過這種動蕩的情緒，我們很難真正成熟起來。

全文與其說是在寫自己與母親的生活點滴，自己對母親的感恩之心，不如說作者寫的是一種同理心，折射的是所有人的青春之殤，成長之淚，所以給人一氣呵成、直擊人心之感。

成長之淚，最終會蛻變為青春笑顏，還母親與世界以繽紛、沉淀、感恩之內在。（肖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