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紅燕
詩歌這種獨特的文學體裁是語言的優美藝術,它對學生的文化積淀、情感熏陶、個性發展都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蘇教版小學語文教材中也納入了不少詩歌,包含古體詩和現代詩,本文嘗試對教材中詩歌的文本細讀相關問題進行闡述。
一、詩歌文本細讀的原則
1.重視其審美性
審美教育在小學階段不可或缺,這是因為審美教育和兒童心靈塑造、情感陶冶、生命趣味的培育等都有著莫大的關系。審美能使人的頭腦變得豐富深刻,精神變得澄澈美好,靈魂變得高尚優雅,使人的個性發展和諧而完整。在小學階段對學生進行審美教育,能幫助兒童感受美,鑒賞美,創造美,這是語文教學義不容辭的責任。
詩歌是美的綜合體,具有語言美、音律美、形式美、情感美、意境美等多種審美特質,蘊含著極其豐富和深刻的生命美感,這些審美特質在兒童的審美教育中是不可多得的藝術資源。因此,在詩歌文本細讀的過程中,應特別重視其審美性。應該品味、挖掘高度凝練和概括的詩歌語言的內涵,從外在表現力到內在豐富韻味,體味詩歌語言帶來的震撼力;應該用誦讀、吟詠的方式去發現、體會詩歌的音律美,在誦讀和吟詠中,在聲音的再現中,詩歌音韻的抑揚頓挫、和諧悅耳、富有節奏、跌宕起伏,將會以不同于文字的另一種美感染兒童;詩歌的意境是詩歌集中體現的富有詩意的空間,往往情景交融,虛實相生,這樣一種詩人營造出來的藝術境界,值得細讀時靜心揣摩,用心體悟。
當然,“審美想象的翅膀不可任意飛越文本所不許可的界限,藝術的思辨要始終追隨原作的情感波濤。”所有的審美細讀,都應該立足詩歌本身,不可隨意強硬解讀。
2.強調其情感、意境與語言形式的結合
“詩緣情而綺靡”,詩歌是語言的藝術,也是意境的典范,詩歌的意境通過獨特的語言形式來表達,詩歌的語言形式也借助意境的呈現而更彰顯其魅力。兩者的完美結合,造成了詩歌撼人心魄的藝術力量。
在詩歌的細讀中,要關注到內容與形式是相輔相成、相互依托的兩個面,不可偏廢。只有立足于語言的品味,意境的體悟才會有據可循,如扎根喬木,不顯虛浮;也只有朝向意境的感悟,對詩歌語言的品析才不會是僵化生硬,而是和諧融通,能夠激活詞語,讓詩歌和讀者的思想、情感之間建立通道。
二、詩歌文本細讀的策略
1.細讀語言,領略張力美
詩歌的語言是詩人情感的載體,是詩人內心的外在呈現。詩歌的語言具有獨特的意蘊,其內在張力造就了詩歌的藝術魅力,有時候幾個平常普通的語詞,通過排列組合,就會形成別出心裁的藝術效果,具有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一字未宜忽,語語悟其神”,這不僅是細讀現代記敘文等其他題材的文章的要旨,對于詩歌的文本細讀,更是如此。詩歌的凝煉簡潔、含蓄深刻等特點,都應通過語言的品析體味,才能得到語言背后的藝術享受。
抓詩眼。有的詩歌有其“詩眼”,是開拓全詩意旨、匯集全詩靈動之氣的某一個字或者某一個詞,這便是該詩的“詩眼”。有人說,詩眼是“詩人遺落的腳印”,全詩意蘊情感往往集中體現在詩眼上,順著這個腳印尋覓蹤跡,抓住詩眼讀詩歌,往往提領而頓,百毛皆順。例如,第十一冊中杜甫的《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和陸游的《示兒》兩首詩,前者中的“喜欲狂”,后者中的“悲”,就是這兩首詩中思想情感的集結點,兩位詩人的家國情懷在這兩個詞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解讀時,只有緊緊扣住這兩個詞,為何而喜?為何而悲?喜到怎樣?悲又何謂?將前情后事通過這兩個詩眼讀透徹,將整首詩各種意象通過這兩個詞串聯起來,詩人內心的獨白才能慢慢顯現,對兩首詩的情感脈搏才能很好地把握,不至于只有生硬的“愛國”兩個字。
品變形處。所謂的變形處,是指語言不符合一般的表達規律,而是另辟蹊徑,使用了不合常規的排列組合,或是活用詞語,造成言語陌生化,或是形成某種出人意料的修辭,又或者使用新的搭配,采用別出心裁的結構等。這種變形處,往往是能造成比較奇特的閱讀沖擊力,形成極強的審美效果。細讀詩歌時,扣住這些變形處、陌生處進行品味,會事半功倍。
如解讀一上《江南》一詩:
初讀此詩,不但未能看到它的佳妙,反倒覺得詩中的“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啰里啰唆,似有重復之嫌。再度揣摩,驟然發現:此詩之妙恰恰就在這看似拙樸之中。“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乃“互文見義”的手法。它著意省去了眼見蓮下的魚兒忽東、忽西、忽南、忽北而發出驚嘆的采蓮姑娘。
你看,就在那水波輕蕩的小船之上,有一群歡樂的采蓮女孩。她們邊唱邊勞動。忽然,一位正在采蓮的女孩發現了“魚戲蓮葉間”的情景,并發出了一聲驚叫。霎時間,船上的姑娘七嘴八舌,相繼發出了“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的驚呼。于是,由驚喜發現而引發的叫聲不絕于耳,場面的熱鬧和勞動的歡悅躍然紙上。手法的高妙,令人拍案叫絕。尤其是在“魚戲蓮葉間”之后的那個冒號,從文面上標明了詩句的前引后發,足見編者用心良苦與高妙。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這四句詩,是整首詩的主體詩句,如果不深入品味,則味同嚼蠟,這只不過是相同句式的簡單重復,可是如果能深入理解,則會發現,全詩之妙也正是在這看似普通實則韻味無窮的四句詩句中。
2.讀出音律,把握節奏美
詩歌的音律節奏,是詩歌審美性的重要組成部分,郭沫若說:“節奏之于詩是它的外形,也是它的生命。”絕大多數的詩歌,讀來都抑揚頓挫、跌宕起伏,詞語間音調的長短、高低、緩急,是除了文字意義層面的又一種表達情感意境的重要元素,只有用心體會這種音韻節奏之美,將內心體驗的觸角深入詩歌核心部分,和詩歌的節律產生應和,才能準確把握詩歌中特殊的情感意味,觸摸詩人的內心情感。
讀出音律,把握節奏美,應對詩的韻腳,詞、短語、句子的停頓,小節與小節之間的銜接等予以關注。例如,六上《我們愛你啊,中國》這首詩,全詩采用“總—分—總”的常規結構,以“啊,我們愛你,中國”起,以“我們愛你啊,中國”終,首尾呼應,形成了結構上的完整性。同時,中間五個小節從不同側面歌頌祖國,都以“我們愛你—”領起,帶出下面的內容,形成五重排比反復,讀來一氣呵成,頗有氣勢,令人心情激蕩。這種音韻節奏上的激越豪邁,和詩歌中飽含的對祖國滿滿的熱愛之情是相輔相成的。
3.想象補白,體驗情感美
省略跳躍,含蓄凝煉,是大部分詩歌所具有的形式和語意上的特征。詩歌的抒情描寫,哪怕是敘事詩,也不同于其他敘事寫人作品中比較完整的故事情節,詩歌的抒情與描寫,側重于某個細微的情感節點,往往是連綴一個或一連串的情感節點,有時能準確擊中閱讀者的閱讀體驗,引發共鳴。這種不追求事件、場景與情感的完整性,往往在其結構行文中留下了大量的空白,這種空白形成了語言的陌生化,能給讀者帶來強烈的閱讀體驗。也恰恰是這種空白,使詩歌的閱讀理解更具挑戰性。
細讀詩歌,要善于細讀詩歌的空白之處,運用想象與聯想,去體驗某種生活、某種場景,去感受作者表達的情感。例如,四年級下冊《走,我們去植樹》,詩歌中闡述了植樹造林的好處,倡議學生多多植樹,詩中出現了“輕快的腳步”“歡聲笑語”等詞,體現了少先隊員們植樹的歡樂,但事實上,詩歌并卻沒有落筆描寫植樹真正的場景。因此,在解讀詩歌時,要將這些實際生活中的畫面進行想象,用自己的頭腦補充詩中的描述。課堂上教師引導學生想象當時的真切畫面,想一想,說一說,讓學生自己和詩歌中的少先隊員一起挖坑、種樹、澆水,去詩中看小樹成長,綠樹成蔭,空氣被凈化,祖國環境被美化,風沙被治理,人們安居樂業的美好情景,只有這樣學生才會有可能融入詩中所描繪的生活,將自己當作詩中的一員,體驗到植樹的快樂。這樣的解讀,這樣的教學,用兒童化的眼光去走近詩歌,用自己的想象去補白、去體驗,學生才有可能與作者在詩歌中表達出的情感產生共鳴,并對作者發出的倡議有切身體會。
4.品味內涵,感受詩性美
詩歌的美,除了形式、音律等外在的美,更重要的是詩歌的內涵之美。教師應以敏銳的語言感受力,以自己的經驗背景、情感積累,挖掘詩歌深層次的內涵,準確把握詩歌的情感思想脈搏。例如,第四冊《雨后》這首詩中這樣寫:
他喊:“妹,小心,滑!”/說著自己就滑了一跤!/他拍拍水淋淋的泥褲子,/嘴里說:“糟糕—糟糕!”/而他通紅歡喜的臉上/卻發射出興奮和驕傲。/小妹妹撅著兩條短粗的小辮,/緊緊跟在這泥褲子后面,/她咬著唇兒/提著裙兒/輕輕地小心地跑,/心里卻希望自己/也摔這么痛快的一跤!/
哥哥明明摔了一跤,可是為什么卻說“他通紅歡喜的臉上,卻發射出興奮和驕傲”?妹妹又為什么“希望自己也摔這么痛快的一跤”?這首詩的魅力就在這里面,這首詩帶給人的美好的感覺也就在這里面。這兩處與一般常理相悖的地方,正是詩歌的內涵所在,意義所在。孩子的天性,孩子的淘氣,孩子的快樂,都從詩句中噴薄而出,感染著讀詩的人。此刻詩歌的閱讀,那句著名的話用在這里也是合適的:“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用情感去體驗情感,用心靈去觸摸心靈。讀這樣的詩,或者這樣讀詩,情感是激蕩的,生活是美好的。
5.補充背景,讀懂詩歌
由于古體詩歌年代久遠,所以學生對詩人所處時代比較陌生,理解的時候會有所疏離,更有甚者會出現偏差;而現代詩歌的時代背景有時和學生的生活隔得較遠,學生也會出現陌生感。補充背景知識,了解詩人當時所處的社會,走近詩人的生活,可以很好地幫助我們讀懂詩歌。
例如,孫志紅在解讀第九冊《清平樂村居》時,對辛棄疾這個人的生平、所處時代等搜集了相關資料,對詩人有所了解,對這首詩也有了更充分的認識:
由于辛棄疾始終堅持愛國抗金的政治主張,南歸以后,他一直遭受當權投降派的排斥和打擊。從四十三歲起,他長期未得任用,以致在江西信州(今江西上饒市)閑居達二十年之久。作者長期居住農村,對農村生活有了更多的了解,對農民也有較多的接觸。所以在《稼軒詞》中有不少作品是描寫農村生活的佳作,其中,有風景畫,也有農村的風俗畫。這首《清平樂》,就是一幅栩栩如生、有聲有色的農村風俗畫。
這首小令,是作者晚年遭受議和派排斥和打擊,志不得伸,歸隱上饒地區閑居農村時寫的,詞作描寫農村和平寧靜、樸素安適的生活,并不能說是作者對現實的粉飾。從作者一生始終關心宋朝恢復大業來看,他向往這樣農村生活,因而會更加激起他抗擊金兵、收復中原、統一祖國的愛國熱忱。就當時的情況來說,在遠離抗金前線的村莊,這種和平寧靜的生活,也是存在的。這首詞并非是作者主觀想象的產物,而是現實生活的反映,它具有濃厚的農村生活氣息,字里行間處處洋溢著作者對農村生活的喜悅之情,客觀上反映了作者對黑暗官場生活的憎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