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士偉,陳德棉,喬明哲
(1.同濟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1804;2.上海對外經貿大學 金融管理學院,上海 20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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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評價研究
——基于交易成本的視角
徐士偉1,陳德棉1,喬明哲2
(1.同濟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 201804;2.上海對外經貿大學 金融管理學院,上海 201620)
企業偽社會責任現象在全球范圍的蔓延,引發了公眾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真誠性”的廣泛關注與質疑。本文采用中國上市公司并購事件作為研究樣本,設立股票市場的公眾評價、企業社會責任等關鍵變量,在基于交易成本理論分析的基礎上,構建模型檢驗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對公眾評價的影響。研究結果發現,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能顯著正向影響公眾評價;研究還進一步發現,控制權轉移情形能削弱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與公眾評價之間的關系,而轉讓方屬國有企業時,能增強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與公眾評價之間的關系。研究結論表明,公眾對企業真誠履行社會責任的行為給予激勵,而對于投機的社會責任表現持消極態度。因此,論文提出了企業社會責任公眾評價的并購交易視角,以豐富企業社會責任公眾評價的情境化研究。
企業社會責任;交易成本;公眾評價;調節效應
近年來媒體曝光的毒奶粉、毒膠囊、渤海灣漏油、富士康員工跳樓等一系列事件,折射出當前中國部分企業為追求短期利潤而不惜“損人利己”的現實弊病。這種缺乏基本社會責任意識的行徑,嚴重違背了中國建設可持續發展和諧社會的戰略規劃。此類事件的發生,一次次地踐踏社會的道德倫理,引起廣泛關注,企業社會責任這一議題越來越受到政府、公眾、媒體、學界等諸領域人士的重視。上市公司作為我國各經濟領域的排頭兵,其承擔社會責任的狀況具有率先垂范的作用。2006年,深圳證券交易所發布的《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指引》,較詳細地界定了企業社會責任的內容[1]。2008年,上海證券交易所也在《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工作的通知》中規定了企業社會責任財務評價標準[2]。相關條例的規定體現了政府層面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約束、規范和指導。
國內學術界對企業社會責任進行了廣泛研究,但大多圍繞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之間的關系展開探討。如李正利用2003年上交所521家上市公司的橫截面數據作為樣本,對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檢驗,結果表明企業當期社會責任履行情況與企業價值負相關,研究還揭示資產規模等一系列企業特征也會顯著影響企業社會責任表現[3];而田虹通過對國內通訊類行業調研分析后指出,大多數樣本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方面處于初級階段,其實證檢驗結果卻顯示企業即期的社會責任表現越好,相應地企業價值越高、企業成長性也越好[4]。從目前研究來看,對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價值之間的關系仍然難下定論。而公眾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持什么樣的態度呢?尤其是近年來企業在履行社會責任中言行不一的“偽善”現象不斷出現,公眾能夠感知企業的社會責任表現是“真善”還是“偽善”嗎?基于對這些問題的思考,本文以交易成本理論為切入點,探討并購事件中公眾對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的評價。另外,控制權轉移和轉讓方①所有制屬性等情形會對利益相關者產生影響,從而可能引發公眾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進一步思考。為此,文章實證檢驗了該兩種情境下公眾對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真誠性”的判斷。
企業履行社會責任能否獲得公眾的肯定評價,進而實現經濟收益,是學術界較為關注的問題,國內外眾多學者對此展開了研究。
國外學者對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評價之間的關系并未得出一致結論,部分學者認為二者具有正向關系。如Dowell等用托賓Q值表示企業價值,他們研究后指出,執行更加嚴格的環保標準,會幫助企業獲得更高的市場價值[5];Kumar等用企業股票累計異常收益(即投資者評價)表示企業績效,實證研究發現,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績效具有正相關關系[6];Schnietz等沒有從正面考查企業履行社會責任與投資者評價的關系,他們指出,當面臨突發負面事件時,企業先前的聲譽對投資者消極評價有抑制作用[7]。也有部分學者認為公眾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持有否定態度。如Brammer等以部分英國企業為樣本,構建了環境、社區、員工等維度的企業社會責任指標,研究發現投資者并不看好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企業[8]。而Balabanis等以56家大型英國企業為樣本,研究發現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投資者市場反應沒有顯著關系[9]。
國內同類研究大多探討公眾對慈善捐贈、環境污染等特定事件的評價。李越冬等以汶川地震后發布捐贈報告的185家國內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以捐贈金額和捐獻時間作為企業社會責任的代理變量,研究發現企業履行社會責任越積極,公眾對其評價越肯定[10]。然而,方軍雄以參與汶川地震捐贈的363家企業為樣本進行研究,結果顯示企業的積極捐贈反而導致了公眾的負面評價[11]。另外,朱金鳳等選取660家企業2004-2010年的面板數據作為樣本,對企業捐贈和企業市場價值進行實證檢驗,結果發現二者并不存在顯著關系[12]。
通過對以上相關文獻的回顧,可以發現,對于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評價間的關系,國內外研究有三種觀點:正相關、負相關、不相關。盡管樣本和研究方法的差異可能會對結果產生一定的影響,但是實證檢驗中的內生性問題[13]、對影響利益相關者的若干情境因素的忽略等都可能導致研究結論的迥異[14]。鑒于此,本文通過并購事件將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與主并方的公眾評價相聯系,一定程度上歸避了內生性問題。另外,本文還對可能影響公眾社會責任判斷的控制權轉移和轉讓方所有制屬性等兩種特定情境進行了討論。
(一)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聲譽
關于企業聲譽的內涵,Fombrun等認為,企業聲譽是企業以實際行動向股東、員工、債權人、消費者、公眾、政府等內外部利益相關者提供價值的過程中,利益相關者群體形成的對企業既往行為、未來愿景等感知的評價和表達[15]。該觀點得到國內外學術界較大認同。而針對企業社會責任和企業聲譽的關系問題的研究,目前有兩種主流觀點。一種觀點認為企業社會責任影響企業聲譽[16],是企業聲譽的前驅因素。企業通過向不同利益相關者履行社會責任,從而引起相應群體對企業的積極評價,形成企業良好的聲譽,經驗證據亦證實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聲譽具有顯著正向關系、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可以轉化形成企業聲譽[17]。第二種觀點則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是企業聲譽的重要屬性和測量指標。如《財富》雜志在評選全球企業聲譽最好的公司(GMAC)時采用的9個指標中,“企業社區和環境責任”赫然在列,Harris-Fombrun聲譽指數(RQ)6大測量維度中就有1個涉及到“環境擔當、善待他人”等內容的社會責任[18]。盡管企業社會責任與企業聲譽之間的關系尚存分歧,但從利益相關者角度來看,兩者在實質上存在很多交叉重合的內容,并沒有顯著差別[19]。通常,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及時、社會責任表現積極的企業,聲譽也相應較好,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聲譽的推進作用已得到各領域的廣泛認可[20]。
(二)企業聲譽與交易成本
交易成本概念,最早由Coase提出,他認為交易成本是合約訂立和執行過程產生的接洽談判、價格磋商、合約擬訂以及為監督合約正常履行等一系列費用的總和,通常包含交易過程發生的所有時間和貨幣成本[21];Dahlman進一步細化了交易費用產生的環節,認為按照交易活動階段來看,交易成本包含交易信息搜索、決策商討、合約執行、監督、轉換等方面的費用[22]。盡管學者對交易成本的構成有不盡相同的觀點,但總體而言,交易成本指整個交易過程所產生的所有費用總和,包括企業組織在尋找交易目標、協商洽談、訂立合約、執行和監督交易、違約索賠等一系列成本[23]。
良好的企業聲譽有助于節約交易成本,其作用機理表現在以下方面。首先,企業聲譽信息能夠在同行業或上下游行業之間傳播,在利益相關者之間,尤其是供應商、債權人、政府、社會公眾等外部利益者之間擴散,形成聲譽信息表達機制,使有合作意向的交易對方較容易搜索到該企業信息[24],從而為對方減少搜索成本、為企業自身增加交易機會。其次,在交易過程中,一般都存在賣方和買方之間的信息不對稱,交易買方對賣方企業信息掌握越少,其用于考查了解的時間成本和資金成本也越高。企業聲譽的建立需要相當長時間的積累,卻容易在短時間支離破碎,所以,企業往往很珍視作為重要無形資產的企業聲譽,理性的企業不會因為一次交易而采取激進的機會主義作法。鑒于此,賣方企業良好的聲譽可以令自身所提供的信息更有可信度,交易買方也因而可以減少調研洽談等一系列時間和資金成本,節省人力、物力資源。再次,交易成本中暗含了交易監督、違約索賠等費用,交易企業良好的聲譽預示著發生道德風險的機率會大大降低,交易對方用于確保交易如約順利實施的對價也會相應減少,進而節約了交易成本。
綜上可知,在并購事件中,轉讓方的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可以為其樹立良好的企業形象、優質的產品和服務、負責任的價值觀念等,這些都可以轉化為企業良好的聲譽;而良好的聲譽使主并方企業更容易搜尋到該賣方,同時也增強了主并方對其的信任、降低了主并方的交易成本和企業風險,公眾在對并購事件的判斷中也會相應地給予積極評價?;谝陨戏治?,提出如下假設:
H1:并購事件中,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越好,公眾對該并購事件評價越肯定。
(三)控制權轉移與社會責任“偽善”
企業控制權轉移是并購事件中不可缺少的主題,本文參考既往研究對控制權的定義,認為控制權是直接或間接擁有某個企業50%以上的具有表決權的股份,能夠對該企業可供支配的資源進行管理處置的權利。相應地,控制權轉移即是指對企業持股50%以上的股東,通過兼并收購等資產重組方式轉讓其對該企業所持全部股份的事件。國內外相關研究表明,控制權轉移中的目標企業大多表現較差。如美國學者威斯通指出,效率水平低的企業更易發生并購,產權轉移后有望通過管理、財務、經營等方面的協同而發揮糾偏功能[25]172-178。國內學者李善民指出,我國A股市場控制權轉移事件中,目標公司通常真實績效較差、資本擴張能力較弱、資產負債率較高等[26];吳聯生等也指出,發生控制權有償轉讓的通常是價值較低且發展前景不容樂觀的公司[27]。
控制權轉移事件中,轉讓方將表現低迷的標的資產整體剝離給主并方,對主并方有不道德之嫌。另外,資產剝離將標的企業原來的中小股東、債權人、員工、供應商等都暴露在不確定性的新環境之下,也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轉讓方企業一方面在既往信息中昭示履行社會責任,另一方面又在控制權轉移中行“瓜田李下”之實。這種相悖的社會責任觀令主并方對其信任度降低,轉讓方先前的社會責任表現對提升企業聲譽、節省并購交易成本的作用減弱。同時,公眾作為理性人也會感知到有“偽善”之嫌的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對節約并購交易成本的作用有局限性。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設:
H2:控制權轉移情形,會削弱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對并購評價之間的關系。
(四)所有制性質與企業社會責任
在當前我國經濟轉型期內,國有企業與其他類型的企業相比,肩負著更高的社會責任使命,需要兼顧追求經濟績效最大化與發揮企業社會責任表率兩大目標[28]。沈志漁等指出,鑒于我國國有企業的轉型期的現實屬性,其社會責任也必然區別于民營企業社會責任的特殊內涵,諸如比民營企業更主動更積極地履行環境保護、慈善捐贈、員工愛護等責任;除此之外,還應承擔一些其他企業所不愿承擔或不能承擔的若干特定社會責任[29]。江炎駿等指出,我國國有企業與民營企業相比,其社會責任表現凸顯出更純粹的公益性動機,利益相關者也會更加認可其社會責任表現[30]。也有很多學者直接對民營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動機進行剖析。張建君研究發現,民營企業通過慈善捐贈、參加公益活動等方式獲取政治資源,體現了其社會責任活動的經濟與政治雙重動因[31]。羅黨論等則指出,中國當前民營企業進入很多行業都有較高的門檻,民營企業更注重與政府建立良好的關系,以期獲得更多的政治扶持和保護,彌補相比于國有企業之下的“先天不足”[32]。而積極履行對利益相關者的社會責任,正是民營企業常用的攫取政治資本的途徑。隨后,李越冬等以2008年汶川地震后宣稱捐贈的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研究發現,由于意識到民營企業捐贈動機的政治投機性,公眾對民營企業捐贈行為的認可度較低[10]。
盡管并購事件中,民營轉讓方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也能得到利益相關者的認同,但由于其社會責任動機相對復雜,公眾和主并方會質疑其社會責任的真誠性。相比之下,履行社會責任動機更純潔的國有轉讓方,其社會責任表現對提高企業聲譽、節約并購交易成本能發揮更充分的作用,公眾有理由對這種情形的并購交易持更積極的評價。根據以上分析,提出以下假設:
H3:轉讓方為國企的情形,能增強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對并購評價之間的關系。
(一)樣本選擇
本文以WIND企業并購數據庫中發生于2000-2013年間的并購事件為初選樣本,然后再按以下標準逐步篩選。第一步,僅保留“交易進度”為“完成”的并購事件;第二步,從前一步樣本中篩選出交易雙方均為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事件;第三步,出于金融資產類行業財務指標特殊性,在前一步的基礎上剔除交易任何一方為金融、資產類企業的事件;第四步,同一公司連續發生并購重組活動的,間隔應至少為2個月,剔除不符合的事件;第五步,剔除公司上市當年所發生的并購重組事件;第六步,剔除轉讓方為兩家或多家企業的事件;第七步,剔除窗口期內主并方股價存在污染的事件(如分紅、配股、送股等活動);第八步,剔除主要變量所涉信息缺失的事件;第九步,剔除無償劃撥事件。經過以上篩選,最終得到有效樣本90個。
(二)變量定義說明及模型建立
公眾對并購事件的判斷,體現在資本市場中股票價格的變化上,本文用窗口期內主并方股票累計異常收益率(CAR)表示公眾對并購事件的評價,作為研究的因變量。借鑒Fama等提出的市場模型計算累計異常收益率[33],首先運用如下公式估算企業的特征參數:
Rit=α+βRmt+ε
(1)
其中,Rit、Rmt分別表示t日的個股收益和所在市場的收益。本文選取并購首次公告日前70個交易日至前10個交易日作為清潔期,估算出公式(1)中的企業α和β值。窗口期過長,易受噪音影響。參考唐建新等的研究,將首次公告日前后各1個交易日的區間段作為窗口期[34],運用如下公式計算窗口期內各交易日的異常收益:
ARit=Rit-(α+βRmt)
(2)
ARit表示個股i在t日的異常收益,然后將窗口期內3天的各日異常收益相加得到個股i的累計異常收益。

表1.企業社會責任維度及指標說明
模型自變量為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根據利益相關者理論,考慮到運用內容分析法數據的可獲得性和指標的量化可能,最終參考張旭等的方法[35],初選代表企業社會責任5個主要維度的9個指標(見表1),用SPSS 22對所選指標進行因子分析。KMO與球形度檢驗結果顯示②:KMO值約為0.53>0.5;同時,Bartlett檢驗結果顯示,近似卡方值約302.33,顯著度P=0<0.05,可初步判斷所選9個指標適合做因子分析。用主成分法提取的5個公共因子,可共同解釋整個方差約87.03%>85%,能反映原始9個指標的大部分信息;對因子載荷矩陣進行方差極大化旋轉,然后判斷各原始指標在哪個因子上具有較高的載荷,對因子進行命名;最后用回歸法得出各公因子的得分,并結合各公因子的權重計算出每個樣本的社會責任得分。
參考方軍雄[36]、唐建新等[34]、羅黨論等[32]的研究,對主并方企業規模、成長性、行業壟斷性、交易相對規模、雙方行業相關性等進行了控制。其中,行業壟斷性設置為虛擬變量,按照WIND二級行業標準將主并方企業進行分類,若屬于金屬與非金屬采礦、能源設備及服務、電力與燃氣、汽車、復合公用事業與水務、海運與航空、航天及國防等壟斷行業的,將該變量賦值為1,否則為0,其他變量說明詳見表2??紤]到數據存在異常值的可能,綜合樣本數量,對因變量BCAR(-1,1)和自變量(SCSR)在5%和95%分位數縮尾處理,這樣既能較大程度保留原數據的信息又減少了奇異值的影響。

表2.變量定義與說明
構建模型(3)(4)(5),對應驗證假設H1、H2、H3。
BCAR(-1,1)=β0+β1BSIZE+β2BGROW+β3BMONO+β4RES+β5SI+β6SCSR+ε
(3)
BCAR(-1,1)=β0+β1BSIZE+β2BGROW+β3BMONO+β4RES+β5SI+β6SCSR+β7TRAN+β8TRAN×SCSR+ε
(4)
BCAR(-1,1)=β0+β1BSIZE+β2BGROW+β3BMONO+β4RES+β5SI+β6SCSR+β7SOWN+β8SOWN×SCSR+ε
(5)
本文對主要變量進行相關系數分析后發現③,在兩變量情況下,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市場評價間的相關系數為0.205,且在10%概率水平下顯著,初步符合預設假定;而控制變量中,雙變量關系顯示相對交易規模與公眾評價間的相關系數為-0.194,且在10%概率水平下顯著,可能公眾預期交易額占比較大的情況,并購整合過程會比較復雜,協同效應較難發揮;相關系數矩陣同時還顯示變量間的相關系數較小,不存在高度相關的情形。
用普通最小二乘法對前述模型回歸檢驗,結果見表3。其中,第(1)列為基準列,回歸方程只放入控制變量時,方程F值并不顯著;而(2)列在基準列的基礎上引入自變量,結果顯示,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在10%的顯著水平下正向影響公眾對并購事件的評價,模型整體在10%水平下顯著,表明轉讓方承擔企業社會責任能引起公眾對并購事件的積極評價,說明國內公眾已經開始重視企業的社會責任履行情況。
表3第(3)列是在第(2)列的基礎上引入了控制權轉移變量與自變量的交互項④,結果顯示交互項的系數為-0.074,且在1%水平下顯著,模型整體也在5%水平下顯著,說明控制權轉移變量與自變量的交互項負向影響公眾對并購效果的評價,與非控制權轉移事件相對比,控制權轉移情形下,轉讓方履行社會責任與公眾對并購交易評價的正向關系受到削弱,結論與預設相符。投資者會基于自身理性對控制權轉移情境下主并方與轉讓方的交易進行評估,認為該情境下的轉讓方對供應商、員工、并購買方等利益相關者有不負責任之嫌,公眾對其社會責任信任度大打折扣,認為與這樣的轉讓方交易可能會對主并方的未來經營產生不利,于是他們可能會選擇“用腳投票”的策略表達不滿。

表3.層次回歸模型(N=90)
同理,表3第(4)列是在第(2)列的基礎上引入了所有權性質與自變量的交互項,結果顯示,交互項的系數為0.056,且在5%水平下顯著,模型整體也在5%水平下顯著,說明當轉讓方為國有企業時,能增強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評價的關系。究其深層次原因,轉讓方為國有企業時,其承擔社會責任的真誠性更容易被認可,公眾認為主并方與國企轉讓方交易時被“暗算”的機率更小、更容易節約交易成本,所以投資者更加贊賞該情境下的并購交易,通過積極購買主并方股票的方式改變其供求關系,進而拉升其股價。
對論文關鍵模型進行懷特異方差檢驗,發現表3中(2)(3)(4)列模型懷特檢驗的P值分別約為0.954、0.949、0.871(均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接受同方差假定),說明各回歸方程均不存在明顯的異方差問題。另外,為檢驗文章結論的穩健性,還運用穩健回歸方法對表3中(2)(3)(4)列模型進行重新檢驗,分別發現表3(2)模型中自變量SCSR的回歸系數為0.027(P=0.038<0.1),且模型整體顯著度約為0.036<0.1;表3(3)模型中交互項TRAN*SCSR的系數約-0.069(P=0.016<0.1),且模型整體顯著度約為0.020<0.1;表3(4)模型中交互項SOWN*SCSR的系數約0.061(P=0.032<0.1),且模型整體顯著度約0.015<0.1。上述結果與原表3的回歸結果相比并未發生實質性改變,文章假設仍然成立。
本文利用2000-2013年間交易雙方均為我國滬深A股上市公司的并購事件作為樣本,實證檢驗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并購評價的關系。研究發現:(1)轉讓方履行企業社會責任越好,公眾對并購事件的評價越肯定,說明當前公眾已認識到轉讓方履行社會責任能夠影響其企業聲譽,主并方與社會表現優異、企業聲譽較好的轉讓方進行并購交易,可以節約交易成本,公眾對此類交易事件秉持肯定評價;(2)控制權轉移情境下,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對公眾并購評價的影響受到削弱,原因很可能是公眾意識到轉讓方將控制權剝離的做法減弱了其社會責任表現對節約并購交易成本的作用;(3)當轉讓方屬于國有企業時,其社會責任表現與公眾并購交易評價的關系更強,這說明公眾認為國有企業“純粹”的社會責任動機使其社會責任表現在提高企業聲譽、節約并購交易成本方面發揮的作用更明顯。這樣的結論,一方面說明中國股票交易市場中股民對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狀況較為關注且持有肯定態度,對社會責任表現有“偽善”之嫌或不夠真誠的情形均比較敏感;另一方面也從交易理論視角證實了交易者與社會責任表現好的企業進行交易會獲得較好的收益。
關于企業社會責任市場評價的文獻,大部分著眼于檢驗企業社會責任履行情況對企業自身市場價值(或財務績效)的影響,對比之下,本文的創新可能在于:(1)通過并購交易的視角,將轉讓方企業社會責任表現與主并方市場評價結合研究,為企業社會責任的評價提供新的研究視角,這樣的處理方式可以避免研究企業社會責任對自身市場表現的影響時可能存在的兩者互為影響的內生性問題;(2)通過對控制權轉移、轉讓方所有制性質等情形的討論,豐富了企業社會責任評價的情境因素研究,對實踐領域具有指導意義。文章結論表明,隨著企業社會責任運動在國內的蓬勃發展,我國公眾對企業社會責任情況已能夠較為理性地關注與辨識,公眾評價已逐漸成熟為一種誘導企業樹立正確社會責任觀、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非制度性約束。本文的研究結論對強化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信心有一定的實用價值。
本文實證檢驗了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與資本市場中公眾對交易事件評價之間的關系,也即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對主并方短期市場收益的影響。后續研究可以進一步探討在并購中轉讓方社會責任表現對其自身的影響。如社會責任表現優異的轉讓方,往往會有較好的聲譽,主并方與此類的轉讓方合作,在節省交易成本的同時,能否給轉讓方帶來諸如并購溢價之類的利益呢?未來的研究中還可以從并購協同的視角,評價轉讓方社會責任與主并方長期并購績效的關系,并購的整合是一個漫長而復雜的過程,在整合中是否存在雙方企業社會責任的協同?如果存在協同,是并購的拔靴效應還是外溢效應抑或是兩者兼有?此類問題都值得我們在今后的研究中重點關注。
注釋:
①“轉讓方”指并購交易中的賣方,后同。
②限于篇幅,因子分析過程的圖表在文中未予列示,結果保留備索。
③限于篇幅,文中對相關系數矩陣未予顯示,結果保留備索。
④為避免多重共線性,已對交互項中的自變量進行去中心化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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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鐘秋波]
Public Evaluation on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XU Shi-wei1, CHEN De-mian1, QIAO Ming-zhe2
(1.School of Economics & Management, Tongji University, Shanghai 201804;
2.School of Finance & Management, Shanghai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 Shanghai 201620, China)
Corporate pseudo social responsibility appears widely all over the world, which attracts much attention and doubt about corporates’ sincerity in taking responsibility. Hence, using Chinese listed company M&A events as the study sample, this paper establishes the key indicators such as public evaluation in stock market and seller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 With the analysis of transaction cost theory, this paper builds model to check seller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s influence to public evaluation towards M&A events. Results show that seller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exerts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public evaluation. Furthermore, corporate control right transferring can impair the above-mentioned relationship, while seller’s state-owned character could enhance that. The study reveals that public could award the sincere CSR behavior, on the other hand, public have passive attitude towards the opportunistic CSR behavior. The paper raises M&A transactional perspective and extends contextualization study about public evaluation towards CSR.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transaction cost; public evaluation; moderating effect
2016-07-10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項目“轉型期企業社會責任戰略機理研究”(71302046);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高管認知、管理自由度與企業社會責任”(13YJA630008);上海市教育委員會科研創新重點項目“基于公司創業投資的開放式創新及其策略研究”(14ZS147)。
徐士偉(1981-),男,山東濰坊人,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為企業并購、企業社會責任; 陳德棉(1962-),男,浙江溫州人,同濟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企業并購、風險投資等; 喬明哲(1976-),男,安徽蚌埠人,管理學博士,上海對外經貿大學金融管理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風險投資、企業社會責任。
F279.23
A
1000-5315(2016)06-0106-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