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墉
去年我到成都演講,有記者問我會不會在大陸的電視上談古典文學。我說:“如果有機會,可以啊!”記者又問:“講什么呢?”我想了想說:“談宋代的女詞人李清照吧!”這里,并不是要談李清照,而是要談談為什么我會對李清照這么感興趣。
讀高中時,我住在臺北一幢日式小樓上,樓下住了另一戶人家和好多師大的僑生,還有個英文補習班,大家共用一個廁所。有一天我如廁,看見洗手臺上擺了一本《李清照詞集》,不知是誰的。我拿起翻一翻,又放回原處。隔天書還在那兒,又翻閱,放回去。就這樣連續近一個月,書終于不見了。但是我也幾乎背下了整本李清照的詞。從那以后我對詞大感興趣,自己又跑去買了宋詞選集。詞看多了,覺得不能不懂舊詩,于是又由《唐詩三百首》開始看。愈看愈著迷,后來甚至編了一本《唐詩句典》工具書,而且從古詩往下又搞新詩,由劉大白、徐志摩一路看,后來居然還在臺灣的大學里教新詩。更重要的是,我今天的寫作深受這些新舊詩詞的影響。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對詩詞的愛好,我可能寫不出那些帶有詩意的散文。
多妙啊!簡直是個巧緣!在廁所里碰上一本《李清照詞集》,居然能產生這么大的影響,甚至改變我的半生。
每個人從小到大讀的每一本書,都能產生深遠的影響。不信的話,如果你注意人們講話的詞匯,就可能推測出他的年歲。因為課本隔幾年會重編,造成讀不同版本的人用的詞也不一樣。譬如一個人賞月,說“唯見江心秋月白”,你可以推斷出他讀過白居易的《琵琶行》;另一個人在一般閑談里,突然冒出一句“命途多舛”,極可能他以前的課本里有《滕王閣序》。也可以說,讀同樣課本的人,會有許多共同的語言。
順著這個道理想,是不是年齡相近的人由小到大,因為讀的課本大同小異,就算有的人功課好、有的人成績差,基本上大家知道的差不多。但是相對的,如果你私下讀了幾本大家沒有接觸過的課外書,那就不一樣了。
相信各位都有這樣的經驗,聊天的時候,碰到某方面的題材,大家都不懂,但是有個跟你年齡和學歷相當的人,卻旁征博引說出一番大道理。這時候四周的朋友常會問他:“奇怪!你怎么懂得這么多?”
當別人不懂而你懂,別人不熟而你熟時,大家就會佩服你,對你好奇,也會讓你顯得高深莫測。是啊!談這個,你懂;談那樣,你也說得頭頭是道。以此推論,你當然博學多聞。也正是因為這樣,你就顯得不平凡!
我的處女作,也是成名作《螢窗小語》,出版過程也很有趣。最早我把稿子拿給一家出版社,那主編翻了幾頁,還給我,說:“小小一本,自己出吧!”我又拿給我服務的電視公司出版部,負責人也說不感興趣。幸虧我高中、大學時期都編過校刊,跟印刷廠的老板挺熟,就自己找去,印了幾千本。沒想到一上市就被搶光了,不得不一版再版,前后印了幾十萬本。我也因此被鼓舞著繼續寫作,有了今天。
請問,如果我不是因為參加校刊社團,比別人多懂一些,我能有今天嗎?
所以,如果你希望將來孩子出頭,除了教他們好好讀書,把學校的東西學好,還得讓他多讀課外書、多參加社團活動。而且,你的孩子愈是杰出,愈是在讀重點中學、重點大學,你愈得要他涉獵廣泛。
為什么?因為當他在好的學校,有一群很棒、很會讀書考試的同學,有一天進入社會,那些人都是他的競爭對手,也都不比他差。真正使他“鶴立雞群”、能夠“一鳴驚人”的,往往是別人沒學過而他學過的東西。
記得我在給兒子寫的書里提過,有一天我兒子回來抱怨他的老師,上課不講正事,卻抓住希特勒這個題目,扯了一堆野史。我當時勸他,那個老師雖然有些離題,但你為什么不想想,他說的那些東西,別的老師八成不會教,如果你靠自修,把課本上的東西搞懂,加上那老師說的“野史”,不是比別人知道得多嗎?說不定有一天談到“二戰”,你還能用那一套把別人唬得一愣一愣呢!
我可不是鼓勵老師不講正課,專去講課外的內容,而是建議除了課內的材料,不妨旁征博引,談一些相關的東西。這樣不但能增加學生的興趣和知識,還能幫助學生記憶。
我也建議家長們,可以常把孩子的課本拿來翻翻。那好處可多了!第一,你自己能夠溫故知新,回想以前在學校學到的東西,有些你學過,現在孩子的課本里沒提到,還可以跟孩子說一說,增加他的知識。第二,當你讀孩子的課本,而且看得津津有味、很有收獲的時候,能讓孩子得到鼓勵。他會想,原來這討厭的課本其實很有意思,原來我老爸老媽以前也好好念過,于是改變原先排斥的態度。第三,也是最重要的,當你跟孩子一起看書并且討論的時候,能增進親子關系。說不定因為你多教孩子一些,使他的那門課程表現更突出,繼而提高了他的興趣和信心。
另外,你還可以由孩子課本上做的眉批、勾的重點和他寫的補充材料,知道孩子用不用功、老師高不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