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暴及其他[組詩]

李荼

如果女人天生愛美

如果女人天生愛美

應該全身掛滿珠寶

乳房上也掛

如果女人天生愛美

應該天天洗澡

內臟也洗

如果女人天生愛美

幼時應該掌握一門手藝：

壽衣自己做

黑 暗

為了讓我看清

黑暗的真相

母親端來一個枝形燭臺

白色蠟燭被一根根點燃

又被

一根根熄滅

最后，只剩頂端一根獨自燃燒

她告訴我：

這就是黑暗。跟女人的痛苦相似。

這，就要了命

我像挨宰的牛背上的刀痕一樣愛你

親愛的，我就是被你宰死的牛

死后，也是危險的

我的血，每段骨節，我的隱私

全部暴露給你

——你不要議論這件事

你只需要確認它們屬于你！

我的生命如此短暫

在你揮起的刀口下

我滿眼蓄淚

我說，我眼睛里有一條燃燒的瀑布

我說，在它迅速變冷之前，用手焐焐吧

抑郁癥

抑郁癥

就像母雞的腳藏在公雞的腳里

露出龜裂的斑紋

可是為什么呢

我的母雞和公雞日日被我看見

它們被我圈養在圍欄

群散著咕咕覓食

大部分時間我離開又回來

我的母雞和公雞

有一只被宰，又有一只被宰

僵直的雞爪上

我的抑郁癥長出肉墊

玉 米

喜歡玉米幽暗溫暖的味道

在夏天提高土壤的溫度

是的。我像一個輕浮的女人站在玉米地邊

等待玉米葉越長越密

我就這樣活著

可是我沒有愛情

只有一條穿過玉米地的道路

我在這條道上勞作

我鋤過的草和種過的豆子

知道我不會腐爛，在玉米地，我待了許多年。

車 站

世上的車站

都是相互依賴的鄰居

如果其中一個死掉

其余，也會相繼死掉

如果你否認或者懷疑

它們就會集體跳腳大喊：

為什么不能？我們愿意死！

眼

蔬菜被挖出菜地之前

蔬菜媽媽在每棵蔬菜上

偷偷埋上一只眼，這只眼眼見它們被清洗、切割、煎炸、入胃，最后面目猙獰回歸土壤

兩個橘子

減肥。早飯不吃，帶上兩個橘子

公交車上吃一個，剩下一個

到單位。上午忙，沒顧上吃

午飯。沒吃

晚上，背著剩下的一個橘子撲沓撲沓回家

我記得早上出門

我不僅往書包里塞了兩個橘子

我還看了一眼鄰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