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跳（外二首）

葛忠恩

如米，如豆，如片片銀幣，雪落

珠江，落年輕的城市，日漸冷清的街頭

和急需營養的工廠

流水線

被一只手攥緊之后

尸骨無存

南方的第一片雪花

自大廈樓頂

縱

身

跳

下

且在半空連續變化十六七個姿勢

落在次日黑色的媒體頭條，濺起

血紅的驚呼

北國純潔的孩子，無根的花

漂泊到長江東南偏南

究竟是想尋求溫暖

還是要加速融化

南方，真是雪的天堂

連詩人都在忙于生產

一行又一行的口水

一片雪花，如何能改變冬的溫度和

混凝土地面的濕度

當喧囂淡去，行色匆匆的靴子

將你踩成漸濃的春意

南方，不是雪的天堂

此處我為王

以一本書合起自己，將城市的喧囂

關在門外，書之外

是監牢，是屬于我的戰爭與陣地，此處

我為王

憑一支筆，可調遣九萬大軍隊

于上下千年縱橫萬里的

一張紙上

馳騁

且以捕殺喜食暗夜的動物為樂

邀星子和不穿衣服的晨曦

為案頭常客。王者

“天地為棟宇，屋室為褲衣”

你若進來，請先摘下面具

夜 戰

晚八點。黃金劇場開始向市民投放

催淚彈和垃圾。男人在四方陣或床上

消磨斗志

老人以寂寞的鼾聲

對抗這騷動夏夜的狂轟濫炸

借蒙的醉意，路燈

放肆地窺探城市夜行者

街道開始搖晃。一場戰事才結束

在桌上，硝煙尚且隱約可聞

桌下的協議剛簽完字，領結之上的

牛頭馬面立刻換回人臉

某些交易只能完成于

黑暗的角落。一雙雙緊緊握住的話別的手

也握死了

諸如正義公平這些無意義的詞語

“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于是流水線所流下的汗水

澆灌著罪惡

開花

并締造另一場新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