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創”潮流中的異軍突起

李永

自2014年李克強總理發出“大眾創業、萬眾創新”號召后，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創業大軍，掀起了我國的創業浪潮。從性格特質角度分析創業者以及成功的領導者，可發現不少共性，其中一點就是可以發現創業者以及成功的領導者可能具備一定程度的自戀特質。“自戀”概念來源于希臘神話，美少年Narcissus由于愛上了自己水中的倒影，無法得到所愛的對象憔悴而死，死后變成了水仙花（Narcissus），衍生出自戀（narcissism）的單詞。Ellis（1898）第一次使用“自戀”術語來描述反常的自我愛戀型臨床狀態。在臨床角度，自戀是一種病態型人格，即自戀人格障礙（Narcissistic PersonalityDisorder，NPD）。但在社會學領域，自戀特質被認為是一種普遍存在于人類中的性格，自戀型人格具有容易夸大并相信自己的能力、傾向于冒險、渴望得到關注等特征。

一、自戀特質的度量方式

（一）量表方式

1.顯性型自戀特質測量——自戀人格問卷（NPI）等。過去30多年里，在社會人格心理學中有關于自戀特質測量方法使用最為廣泛的是NPI方法。NPI由Hall（1979）提出，采用了《精神疾病診斷與統計手冊》（DSM-Ⅲ）中的標準，研究自戀特質的影響以及構成的心理障礙，其包含了如“若由我統治，這個世界會更加美好”等40個選項，是被試驗者只能二中選一的迫選項。之后的學者在其基礎上對選項以及內容進行了增加或減少的改進，如Ames等人（2006）將NPI量表中題項縮短為16項，使研究更符合被試驗者愿意耗費的時間較短、注意力容易分散的實際情況。另外，學者們對其維度進行了劃分，如Raskin和Terry（1988）認為可分成權威、喜愛表現、優越感、權力、剝削、自我滿足及虛榮七個維度，Kubarych等（2004）將其劃分為喜愛表現、獨特性以及權威三個維度。

2.隱性型自戀特質測量——高度敏感型自戀量表（NHMF和HSNS）以及自戀型人格障礙量表（NPDS）等。由于NPI是針對顯性型自戀特質開發的測量方法，而自戀特質包括顯性型、隱性型自戀特質。Serkownek（1975）開始研究隱性型自戀，并開發了相應的測量方法（NHMF），而Hendin等人（1997）基于MNS和MMPI方法，使用與NPl內容不同的方法對自戀特質各個部分進行敏感性測量，研究出了新的隱性自戀量表HSNS，其中共有10個題項包括“我很容易由于他人的蔑視和批評受到傷害”等問題。NHMF和HSNS均為隱性型自戀量表，且與NPI沒有相關性，但與大五人格相關。

Duke等（1979）在MMPI測量方法基礎上建立了自戀型人格障礙量表（NPDS）。對于臨床方面的自戀特質，一般通過NPDS來測量。Solomon（1982）認為該量表可以測試出自戀對自尊以及人際關系參與程度的影響。Watson等（1984）通過NPDS發現隱性自戀特質對同情心和社交技能是負相關影響。但Miller和Campbell（2008）認為NPl相對于NPDS更能夠展現自戀特質的心理表現，利用NPDS的測量方式容易導致自戀者具有較多的負面情緒和較少優勢的檢測結果，不利于自戀特質程度的準確衡量。另外，Akhtar和Thomson（1 982）等學者們發現NPI和NPDS兩個測量方式沒有相關關系，原因是存在兩種類型的自戀即顯性自戀和隱性自戀。NPI測量主體主要是顯性自戀，NPDS則是隱性自戀。

3.兩種自戀特質類型的綜合測量——病態性自戀量表（PNI）。在NPI研究中，學者們對于NPI量表測量的目的理解不同，Paulhus和Williams（2002）認為NPI評估對象是顯性型自戀者并測出其自戀程度，Horton等人（2006）將NPI的測量結果作為被試驗對象是否健康的標準等，Pincus等（2009）認為之所以出現測量目的的模糊性是因為NPI中題項主觀成分較高。NPI是評估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個體的自我感覺良好程度，測量對象主要是顯性型自戀者，并不適合通過該量表對隱性型自戀特質進行評估。因此他認為應該放棄NPI量表，改用獨立量表分別測量自大型自戀和脆弱型自戀的水平。Pincus等人于2009年提出PNI量表，分別測量了自大型自戀和脆弱型自戀，該量表具有七個維度包括測量自大型自戀維度的權力需求、剝削性、宏偉幻想以及自我提升，脆弱型自戀維度包括自尊、隱藏自我和自我貶值。

4.中國文化背景下的自戀特質量表。我國在自戀特質相關的臨床診斷、心理學以及社會管理學等各個方面的研究都在不斷地發展。鄭涌和黃黎（2005）在研究不同的自戀類型和心理異常的關系時，在NPI等量表基礎上結合開放性問卷調查以及個性的訪談，編制出顯性自戀人格與隱性自戀人格兩種問卷，均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該研究發現隱性自戀和顯性自戀都具有自戀的相關特質，但除去相同維度后兩者相關關系非常弱，確定了自戀特質存在兩種類型。周暉等人（2009）通過結合Rosenberg的自尊量表（SES）、Spielberger的特質焦慮問卷（T-AI）以及Diener等人的生活滿意度量表（SWLS），并在中國大學生的調查和訪談基礎上，編制出對象為中國情境下普通大眾的自戀人格問卷，該研究發現男性大學生自戀特質程度高于女性大學生，以及自戀特質程度和自尊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本文發現鄭涌和黃黎（2005）以及周暉等人（2009）研究結果與西方自戀特質影響結果類似。

（二）非量表方式

在調查過程中，被試驗對象對自戀型人格問卷的調研較為敏感，即使參與調查，其反饋結果與實際也可能存在誤差。Chatterjee等人（2007）系統地提出領導者如首席執行官（CEO）自戀特質的量化方法，通過五個與自戀特質相關的指標進行了實證研究。Engelen（2013）利用Chatterjee等人的自戀特質量化指標，分析了自戀特質與創業活動的關系。田婷（2013）和文東華等人（2015）結合我國的實際情況，舍棄了部分Chatterjee等人設定的自戀特質量化指標，研究領導者自戀特質對企業的財務績效以及戰略決策方面的影響。五個量化指標包括：CEO在年度報告中照片的突出性；企業新聞稿中提到CEO的次數；CEO在采訪過程中使用第一人稱的次數；CEO工資與僅次于CEO的高管工資的比例；CEO非工資性福利與僅次于CEO的高管非工資性福利的比例。Chatterjee等人（2007）發現即使加入CEO的年齡、教育背景以及任期等變量，也不會改變其自戀特質對企業績效的影響。

二、創業者人格特質和自戀特質

隨著創業活動的發展，創業者人格特質的研究受到廣泛關注，也取得了一定進展。學者們一般利用具體人格特質作為研究變量，如自我效能感、風險傾向、控制點等。創業需要勇氣和自信，而自戀者存在過度自信和樂于冒險兩種表現，并且不斷的尋找優越感和他人的肯定，沉迷于名聲和權力。自戀者在組織中更愿意成為一個領導者，而創業——擁有自己的事業則是自戀者得到領導地位和權力的便捷高效的途徑。

（一）自我效能感和自戀特質

班杜拉（1977）從社會認知理論出發，提出自我效能感概念，即個體通過自己的能力完成特定任務的信心。創業環境是復雜且不穩定的，創業者必須擁有對創業相關技能如識別關鍵資源及機會并解決問題的信心。國內外學者如Hmieleski和Corbett（2008）認為即使是在困難且有壓力的情況下，自我效能感程度高的人也會挑戰并堅持實現有難度的目標，也會在失敗中迅速恢復過來。而自戀者對于自身的態度是積極的，容易高估自己處理事務的能力，認為自己可以獲得更積極的成果。自戀者認為目標成功是由于其能力高，即使事實相反，自戀程度高的人仍然認為自己比別人做得更好，并預測未來在類似的任務上會做得更好。自戀者為了保持自己比他人更優越的“事實”，需要超越別人并保持較高水平的能力，因此自戀者往往具有高的自我效能感。

（二）風險傾向和自戀特質

風險傾向是一種創業者人格特質，指的是愿意執行一些對于成功和失敗存在不確定性的決策或行動。Stewart和Roth（2001）認為風險傾向對創業活動呈正相關關系，即創業的人更愿意承擔風險。Stewart&Roth（2004）提出創業者和管理者的風險傾向程度是不同的，Zhao（2010）則認為風險傾向對創業活動不同階段的影響不同，對于創業初期尤其重要，即愿意承擔風險的人更愿意創業，而風險傾向對于創業后期的影響并不顯著。通過賭博、金融性投資等實驗，許多學者將自戀和風險傾向聯系起來。這可能與自戀者重視成功、不怕失敗有關。在決定是否采取冒險行為時，自戀者會更關注潛在的回報而忽略潛在的風險。自戀者會積極地預測風險利益，但不會預測冒險行為中的風險。相對于不自戀的人，自戀者更傾向于冒險，對于冒險行為中的利益更加敏感，并能從中獲得更多的好處。但自戀者的過度積極自我觀會妨礙其對成功的可能性進行評估，導致自戀者在選取某一決策或行動時會過度冒險。

（三）控制點和自戀特質

控制點是指事情的發展以及結果由自己控制。控制點可以分為內外控制點兩部分。內部控制點是指個體相信成功源于自身的努力程度，自己的行為決定命運。外部控制點是個體認為自身對事情的影響有限，成功的主要影響因素是自己的運氣。創業者創立并管理自己的企業即自己控制自己的事業，因此控制點是創業者必要的特質之一。許多國內外學者認為控制點和創業傾向、創新策略等相關。內部控制點程度高的人對于創業行為和創新策略更加敏感，并影響個體的創業意向，尤其是對于尚未走入社會的大學生。成功的創業者相對于失敗的創業者而言，具有更強烈的控制點特質。由于自戀者對自己充滿自信，認為自己在決策上會比其他人更加準確，企業的成功是源于自己卓越的能力，自戀者相信自己可以控制并發展好自己的事業。

創業者特質除了以上三種外，還包括創新性、成就需求、獨立性以及積極性等。而自戀者希望得到榮譽和名聲，因此會積極大膽地推陳出新，并且認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功臣”。在大量的文獻研究中發現，創業者特質和自戀者特質存在相互重疊的部分，因此可以推測創業者很可能是一個自戀者，以及自戀者相對于謙卑者更有可能在就業選擇中選擇創業。

三、自戀特質對創業就業的影響

自戀者往往更有可能成為領導人的原因在于：一是自戀者是外向的，愿意展現自己得到關注和權力；二是自戀者會在外界夸大自己的能力，擁有遠大的愿景，群眾更愿意相信自信心充足的領導者。而自戀特質與創業者人格特質具有重合的部分，說明自戀者可能與創業就業有一定的聯系。Mathieu和St-Jean（2013）第一次將自戀特質與創業活動聯系起來，并指出自戀特質對于創業意圖會產生影響。在希望創業的學生、不想創業的學生以及城市工薪階層等研究對象中，希望創業的學生其自戀程度明顯高于其他職業群體，而其他群體之間的自戀程度并沒有顯著差異，說明創業者比非創業者更加自戀。因此我們推測自戀特質對創業意圖有預測作用，自戀者更傾向于創業就業。

Mathieu等人認為自戀和企業誕生相關，但和企業成功的關系仍有待檢驗。而領導者自戀特質對企業成長性的影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作為自戀者創業就業成功與否的檢驗工具。Chatterjee和Hambrick（2007）則指出自戀型領導者會采取大膽的創新行動，容易導致企業績效處于極端狀態即可能會出現極高或者極低的企業績效。相對于不自戀的領導者，自戀型領導對企業的績效并沒有出現更好或更差的結果。Ronningstam（2005）認為自戀型的領導者對于自己能力過度高估，容易忽視來自下屬的正確建議或意見，忽略來自競爭對手的威脅以及環境的變化，在以自我為中心的情況下做出的決策并且偏執的執行其決策，不利于企業的運營甚至會導致企業倒閉。

四、關注對自戀者創業的研究

我國對于創業活動方面的研究較為全面，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自戀特質對創業就業的影響，國外對于這類研究也處于剛起步階段。但自戀特質的概念和創業者人格特質概念一定程度的重合，可以推測自戀者更有可能成為創業大軍中的一員。在就業的選擇中，創業可以讓自戀者自認為高水平的能力最大限度的發揮。在我國情況下的個體尤其是企業創始人和高管的自戀特質表現如何，是否會促進創業并且有利于企業持續發展的問題需要得到驗證。經過自戀型領導者在大眾面前的宣傳，得到注意力的領導者對企業績效是否更有利仍然是未解的問題。目前尤其在我國對這類研究并不常見，自戀特質對創業就業的影響有待深入研究。

因此在未來研究中，可以針對我國的待業者進行自戀特質的量表型的調查，以估計未來一段時間的創業率。另外，結合初創企業以及創業板上市公司等實際數據，分析創始人自戀特質對企業成長性的影響。以實證研究的分析結果來證明在我國情況下自戀者是否更適合創業就業。另外，應區分社會人格層面和臨床方面的自戀特質，發現其中的不同，從而可以更好地解釋管理學中的自戀特質相關的概念。不同行業的情況不同，可研究由于行業的不同是否會導致自戀特質的影響存在不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