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冬婷
在農業人口只剩5%的日本,越后妻有是一個鄉土再生的標本。創辦16年的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并不能阻止這里的年輕人離開,但有越來越多的城里人到這里來,不只是為了一兩件藝術品,更是為了找尋關于土地和自然的原生記憶。
供圖 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執行委員會
“穿過縣界長長的隧道,便是雪國。”川端康成《雪國》的開頭,鮮明地勾勒出古越后國的典型場景。越后妻有便是這片區域的入口,覆蓋著新潟縣南端十日町和津南町760平方公里的土地。“妻有”在日語里有“死角”之意,事實上這里也確實是進出不便的死角——一年當中有一半時間都被埋在大雪里。

1.伊利亞·卡巴科夫作品《梯田》
2.木村崇人作品《太陽+足跡》
3.大成哲雄、竹內美紀子作品《上蝦池名畫館》
4.手塚貴晴、手塚由比作品《越后松之山“森林學校”KYORORO》
5.大巖Oskar作品《稻草人項目》
6.大成哲雄、竹內美紀子作品《上蝦池名畫館》
我們在11月初來到越后妻有,黃葉正在一場秋雨中飄落,雪季也不遠了。新干線從東京到新潟,兩小時的距離,明顯感覺到氣溫驟降了七八度,高樓林立的都市景觀也一下子變成開闊的田園風光。從地理上看,日本本州被中央橫貫的脊梁山脈分為兩部分,東京等大都市都在靠近太平洋的一側,新潟所在的山陰地方和北陸地方則靠近日本海。西伯利亞來的寒流與溫暖的日本海提供的熱氣和水分相遇后,在脊梁山脈前方大量降雪。越后妻有降雪量尤其多,平均降雪2.4米,海拔最高的村子甚至常出現深達4米的積雪。雪季之外的日子里,全年僅能保證100天的日照天數,但千島寒流與黑潮暖流交匯,大陸的季風越過日本海,正是適合水稻種植的氣候。再加上日本第一大河信濃川帶來肥沃的泥沙,在經年累月中形成“河階臺地”地貌,農民在此耕作水稻,出產的“越光米”在日本首屈一指。據1827年的人口統計,新潟縣地區人口為145萬,是東京府78萬人口的近兩倍。如今農田間仍散布著許多農舍、住房和碾米廠,還有各村中心設置的中小學校,昔日農業的繁盛可見一斑。但是,自18世紀起,日本為了實現“脫亞入歐”等近代化目標,開始側重于在太平洋一側的大城市發展工業,包括越后妻有在內的日本海一側則逐漸變成向工商業城市提供糧食的邊陲市鎮,淪為“里日本”。甚至連信濃川唯一的宮中水壩所產生的水力發電,也專供東京都市圈山手線與中央線的電車運轉。“二戰”后,伴隨著日本經濟爆發性的增長,“工業一邊倒”帶來首都圈都市快速擴張與新潟農業持續低迷的雙重效應,城鄉差距再度拉大,越后妻有等山區農業地帶的衰退首當其沖。
在位于十日町中心的里山現代美術館,我們見到了北川富朗,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由他一手創辦。自2000年開始,這個三年一度的藝術節已經舉辦了六屆。里山美術館由建筑師原廣司設計,他用清水混凝土構筑了這個規則正方體,營造出一個凝聚周邊蕪雜村莊的精神空間。里面展示的作品也是有鮮明地域特征的,包括暴雪、信濃川、越后的泥土、河岸階地、繩文遺跡、山毛櫸林、隧道等。北川富朗說,希望人們在這里體會到一方土地里嵌套著世界,而越后妻有里嵌套著整個日本。他認為,日本在高速工業化過程中失去的東西,最顯著地體現在這個大雪覆蓋、人口稀疏的山區農業地帶,那恰恰是最珍貴的“原風景”——蘊含日本人傳統的心靈歸宿和文化原鄉的風景。
出生在新潟的北川富朗告訴我們,他真正深入這片區域是在1996年,那時候日本要推動市町村合并,目標是把當時的3229個市町村,10年后合并為1000個。但越后妻有的200多個村莊半年里都在下雪,要合并沒有那么容易。為了從社區營造角度推動合并,新潟縣就邀請策展人北川富朗去越后妻有的一些村莊調研。他發現,每一個村莊都不一樣,各有各的風俗習慣,如果把多元性的現代藝術放進這些村莊里,或許會很有意思。“一開始大家對由市中心帶動的招商引資有過期待和幻想。但是后來發現,藝術節獲得的支持大都來自老年人,因為這一地區的人口老齡化已經是一個既成事實,可以說是一個逐漸被拋棄的地方。如果還堅持經濟優先的話,人口將繼續減少,村莊會最終消失。”更讓北川富朗震驚的,是因無法維持生計而導致的對自身認同的喪失。“不時聽到‘停止農業‘獎勵減少農耕,甚至‘種田回報太差,還是到城里去吧之類的勸誘,年輕人紛紛離開土地,只剩下老年人。雖然年事已高,老爺爺還是要在山野間來回走動采摘野菜,老奶奶要刨開積雪拔出蘿卜和牛蒡,經常有被大雪掩埋的意外發生。住在山里的老人家們,至少有兩成告訴我,‘等下次孩子回來,恐怕就是我葬禮的時候吧。”
北川富朗把大地藝術節稱作“地域特定藝術”。在這里,藝術不是目的,而只是表達自然、文明和人類關系的一種方法。所以,與各國的藝術家初次見面時,北川富朗并不去介紹這里“風景很美”“野菜很好吃”,而是告訴他們這個地區衰退的過程。“我把視線聚焦在梯田、挖渠引水的山溝、攔截彎曲河流后變成水田的沖擊地等當地人的生存創造上,也想讓更多的人看到這里用杉樹做成的屋梁、用彎曲的杉樹板拼出的墻壁、因人口減少而逐年增加的空屋與廢棄的學校,于是讓藝術家們把這些過去人們會聚的公共場所,或者包含著一家人喜怒哀樂的居住空間變成作品,重新喚起當地人的自豪感。”他說,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之所以能夠延續16年,也是因為這種與鄉土共生的初衷——“農家正一戶戶消失的村莊里,如果能為這些老爺爺老奶奶創造出開心的回憶就好了,哪怕只是短暫的也好。”
里山現代美術館也是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的起點。連接多條鐵路線的十日町車站就在步行距離內,各地趕來的游客們先看到這個多樣性地區的“縮影”,再去深入整個區域。大地藝術節的導游羽鳥惠子帶我們從這里出發,去看幾處代表作品。作品之間距離都不近,開車也得至少半個小時。我們有些疑惑,如果在藝術節舉辦期間,乘穿梭大巴前往,耗費時間肯定更多,為什么不集中起來展示呢?羽鳥惠子告訴我們,這也是大地藝術節一開始被詬病的一個方面。最初幾屆展期集中在夏天,游客們參觀后都覺得很熱、很累,很不方便,但也很有意思。在小鳥和昆蟲的飛舞和青草味道的熱氣中汗流浹背地行走,梯田里綠油油的水稻在風中搖擺,這是若非親身體驗就無從知曉的越后妻有的真正面貌。
事實上,整個越后妻有區域面積達760平方公里,有200多個村莊。在沒有除雪設施的年代,一到冬天,村莊便處于孤立狀態,村里的人必須相互幫助度日。北川富朗認為,每個村莊之間既有共性,也有差異,人們把作品當作路標,在相距甚遠的作品與作品之間移動,這種體驗是非常重要的。“在城市里,所有的事物都朝著均質化的方向發展,但是在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就是要徹底地把作品分散在這個村莊,這與‘最短時間、最大限度地獲取最新信息的城市價值觀正好相反。”
我們的第一站是一所廢棄的小學。小學在十日町群山之間一個叫“缽”的小村子里,像它的名字一樣,小村的地形像個茶碗,住宅和菜地在山坡上排列,“茶碗”的底部就是這所真田小學。2005年4月,因為村里的年輕人都離開了,生源越來越少,小學要廢棄了。最后只剩三個學生——四年級的由紀、由香,還有三年級的健太,他們不得不轉到別的學校。羽鳥惠子告訴我們,真田小學也是全村人的母校,他們都不希望學校被拆除,詢問大地藝術節應該怎么做。于是,北川富朗找來了繪本大師田島征三,在第四屆大地藝術節上,這所廢棄小學變成了由樹木和果實搭建的立體繪本。來之前,我們對這個名叫“繪本美術館”的地方并無太多期待,想著無非是借學校的外殼,里面展出一些繪本作品,那其實還是一個靜態的“白盒子”式展覽。但一走進去,就被迎面而來的場景震撼了:挑高空間里懸掛著些巨大的彩色雕塑,仔細看是用彎曲樹枝搭成的人形,原來他們就是最后的三個學生——由紀、由香和健太的化身。在這個原來的體育館里,地面上還留著籃球場的劃線和球架,墻上貼著學校全年活動安排,中央放著一架三角鋼琴,仿佛這里的一切都仍在生機勃勃地運轉著。回頭看這三個懸掛的人形,似乎也有了魂靈,但在信奉“萬物有靈”的日本鄉野也不突兀,而且他們本來就是從孩子們的想象世界中飛升出來的。
這所學校其實變成了田島征三和最后的三個學生共同創作的“立體繪本”。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三個學生和他們最喜歡的女老師,以及一直生活在這里的鬼怪——鬼怪們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氣,有可怕的,也有可愛的。看到真田小學的田島征三覺得,只把學校當成美術館用太可惜了,應該讓它本身成為一件作品,他從伊豆半島搜集了漂流木、樹枝和堅果,造出各種形象,讓這個繪本故事立體地再現在學校中。我們走進教室,看到黑板上用粉筆畫著一個小人,那是熱心又可愛的美咲老師,她面對著講臺下的三個學生,希望他們像其他有上百人學校的學生一樣,能感受到學校的樂趣。突然有只大妖怪多拉跳了出來——我們在地下室碰上了他,他樂此不疲地把大家的夢和希望變成小精靈,但是學校一個人也沒有了,他也很苦惱,追著最后的三個孩子跑。我們來到二樓的音樂教室,看到三個孩子和一只兔子正在里面敲鼓,因為聲音像兔子一樣的美咲老師說,妖怪多拉害怕鼓聲,當它發威時,可以敲鼓趕走它。教室外面有個聯動裝置,游客們可以騎上自行車帶動敲鼓,騎得越快,鼓聲越密集,多拉就被趕回地下室去了。學校里還能遇到一個圓滾滾的妖怪陶培拉,是專門吃回憶的,他和孩子們一起吃蔬菜咖喱飯、蔬菜活力沙拉、蔬菜濃湯,吃得肚子鼓鼓的,一疏忽就被多拉抓走了。走廊盡頭的最后一間教室里,三副孩子的身體沖破了天花板。我們走到室外發現,那是由紀、由香,還有健太,學校要關閉了,他們飛出了學校。故事的最后,吃回憶的妖怪陶培拉又飛回了學校,他的肚子吃撐了,回憶紛紛跑了出來。由香很開心地說:“啊,那是爸爸的回憶!小時候的奶奶也在!”更多以前的回憶飛了出來,學校終究不會空蕩蕩。
盡管并沒有在同一所學校的回憶,但真田小學還是激起我們強烈的共鳴,這些關于童話、童年和故鄉的情感是共通的。北川富朗告訴我們,像真田小學這樣的廢校再生項目已經列入越后妻有的區域規劃。之前也有過其他一些失敗的嘗試,大多是因為過于關注校舍物理空間的修繕,而沒有理解學校在一個地區的精神象征。他說,村莊往往以學校為中心聚集,學校就好比夜晚照亮海面的燈塔,被村民守護,也守護著村民。由于村里的人口越來越少,有些學校不可避免地遭到廢棄。對當地人來說,學校的消失就像是燈塔的燈光熄滅,如何將這種精神性延續下來才是關鍵。他認為,廢校項目要將精神性延續下來,關鍵是將時間形象化。“現代社會,無法用錢進行換算的,不就只剩時間或者記憶了嗎?”
北川富朗在新潟出生長大,在他眼里,新潟之所以有趣,正是因為人們必須花費相當大的功夫,才能在這大半年被大雪封閉的地方生存下來。2011年,越后妻有地區遭受大雪襲擊,導致信濃川水系六條河流潰堤,附近長野縣北部又發生地震,頻發的自然災害正是新潟的特征。但人們仍在這里創造了梯田耕作技術:先要花很長時間改變地形,把山地變成梯田,再借助信濃川帶來的肥沃土壤,配合不足100天日照條件,才孕育出了美味的稻米,還有山地、河流和大雪交織而成的文化。這些在當地人眼中司空見慣的風景,外來的藝術家們重新發現了背后歷史、產業、環境、文化資源的美,并且盡量讓當地人參與進來,重拾他們的文化自豪感,這也是大地藝術節的生命力所在。
我問北川富朗,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已經創辦了將近20年,當地年輕人有多少因此留了下來?他直言,并沒有太多,這里的雪季太長了,農業衰敗了,年輕人依然要去城市里尋找機會。但是,如同在廢棄的真田小學里做出立體繪本的田島征三所說,應該讓孩子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把他們的心鎖起來。“如果他們出去了,還感覺到這里的好,終歸還是會回來。讓孩子們認識到這里的美,才是教育的成功。”
另一方面,藝術節將越來越多的游客帶進越后妻有。“去年是第六屆,50天展期,來了50萬人,相當于每天1萬人,而當地居民總共才有7萬人。很可怕,像真田小學只是一座兩層的木質小樓,這么多人上去,當時真的很擔心這座樓會不會塌下來。”北川富朗說,這些人當然是為了看藝術品而來,但如果只是為了藝術,那東京有很多美術館可看,為什么要到這里來?藝術是一個起因,來了之后發現風景不錯,歷史深厚,才是這里吸引越來越多人的原因。他認為,比起用土木工程、大型商業設施等方式,藝術依然是唯一能夠尊重當地文化的活化手段,轉變也在這個過程中一點點發生。
俄羅斯藝術家伊利亞·卡巴科夫的梯田展示就是這樣一個與村民和土地共同生長的作品。從大地藝術節的區域中心“農舞臺”上望去,對面梯田上的一系列農耕者形象的彩色剪影十分鮮明——犁田、播種、插秧、割草、割稻、運到城里販賣,這一連串的過程都被凝固下來,和幾個正在田里忙碌的真正的農夫融合在一起。北川富朗說,這是第一屆大地藝術節的作品,一直被保留成為越后妻有的代表作,甚至可以說是日本梯田的象征。卡巴科夫是在1999年春天殘雪尚存時來到越后妻有的,他在考察中發現,為了在冰雪覆蓋的大地上種植水稻,即便收成不佳,人們仍不辭辛勞地開墾山林,修建狹窄的梯田,卻不得不面對后繼無人的困境,于是想要吸引讓更多人關注這種狀況。有一次在站臺上等火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車站對面遍布山麓的梯田與頭腦里想象的場景正好契合,這將是一幅隨風雨、光影和四季變幻的立體農耕畫。不過,要在私有的梯田里創作,他必須征得土地所有者的同意。這塊梯田的主人福島先生因為大腿骨折,已經很久不種田了,但即便土地已經荒蕪,也仍是祖輩辛苦勞作傳下來的土地,他一開始對這樣的藝術創作并不理解。在卡巴科夫和藝術節組織者一次次的溝通下,福島先生才點頭同意了。北川富朗告訴我們,令人吃驚的是,福島先生從此又開始種地——這個過程只能用“協作”來解釋。直到2006年第三屆藝術節結束,考慮到福島夫人的身體情況,福島先生站在田埂上對他說,“過了今年就撐不下去啦”。后來,這塊梯田由大地藝術節接手,和福島先生的外甥一起打理。

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創辦人北川富朗
因為要在別人的土地上創作,在第一屆藝術節開始之前的3年多,北川富朗開了2000多場宣講會,爭取當地人支持。如今,越來越多的村民像福島先生一樣參與到大地藝術節中來。我們的導游羽鳥惠子就是本地人,第一屆藝術界舉辦時她還在讀高中,她當時就被深深吸引,畢業回來后加入了志愿者組織“小蛇隊”。她告訴我們,“小蛇隊”本是跨越地域和年齡的團隊,隊員們參與到藝術節的方方面面,不僅協助搭建和維護藝術品,接待藝術節的參觀者,還會在農忙時節為農民做幫手,與當地村民的感情與日俱增。十幾年過去,“小蛇們”蛻去青澀的外皮,當地人的比例也逐漸加大。村民們成為志愿者,也成為藝術作品本身,比如在上蝦池村碾米廠改建的名畫館,展出照片都是對蒙克、達·芬奇、米勒等名畫的模仿:畫中人物由村民扮演,《倒牛奶的女孩》倒的是燒酒,《最后的晚餐》是村里集會時的聚餐場景,背景也是與名畫“不謀而合”的村莊某地,讓人忍俊不禁。碾米廠一樓變成“美術館商店”,只不過售賣的是本地蔬菜和手工藝品,售賣者的面孔也似曾相識,“那張照片拍的就是我!”更有意思的是,我們在越后妻有沿途遇到很多裝置,已經分辨不出是不是藝術家刻意所為。比如河邊一排各有動作和表情的木頭小人,看上去是專門雕刻出的藝術品,但奇怪的是,他們身上還穿上了衣服,有點像是被供奉的民間佛像。我們去問北川富朗,他說,一開始的確是藝術家的作品,但因為是村里出的錢,完成后就歸村民所有了,村民們給他們穿衣戴帽,當成小佛供著了,變成藝術家和村民的共同創造。
對北川富朗來說,越后妻有藝術節已經是個成功的品牌,每一屆可以為新潟縣創造出大約50億日元的經濟效益,他之后面臨的是地區下一步發展的問題,找到村莊通往資本、網絡和市場的路徑。比如,卡巴科夫的梯田展催生了“梯田銀行”。北川富朗告訴我們,深入當地的梯田現狀發現,福島先生的梯田不是個例,實際上他的梯田所在的松代町已有超過500公頃的農地廢耕,僅剩下全盛期的一半左右。于是大地藝術節制定了梯田認養制度,認養人加入松代梯田銀行,可以出資支持梯田農作,也可以親自投入耕作。梯田的日常管理由當地的農家負責,每年秋天收割的稻米依照認養面積分配。這一制度吸引了很多想要回歸鄉村的都市人,還有很多喜愛越光米的人。還有一種嘗試是設立“故鄉稅”,即從居民所得稅中扣除一部分,捐給想以越后妻有為第二故鄉的人,促使都市民間力量投入鄉村,讓農耕得以延續。
北川富朗也一直在思考,如何將覆蓋大半年的大雪變成朋友。“以前,這里的人們不斷地與大雪造成的意外事故做斗爭,大雪也讓稻米的產量特別低,生活的困窘和貧窮可想而知。然而,這片土地背負的宿命難道只有苦難和悲傷嗎?”他想起以前人們忍受風雪、等待春天的時候,也是他們進行思考的時候,藝術節何不嘗試進行“夏耕冬讀”呢?他們逐漸將藝術節延伸到雪季,比如在3月初沿著大雪覆蓋的信濃川燃放煙花,舉行賞雪酒會。大雪不再是越后妻有大地藝術節的障礙,甚至可以視為一種精神象征——如同這里嚴峻自然條件下的人們必須互相幫助才能存活,大地藝術節也依靠人與人的協作才得以實現。(感謝北京藝術基金會的大力支持。實習記者項文虎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