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丹人的幸福生活

克里斯蒂娜·史蒂文斯

我的心砰砰直跳，難以抑制住內心的激動。我們離開泰國首都曼谷一個小時，現在在36000英尺的空中，乘飛機飛往不丹王國。我們的左側出現了珠穆朗瑪峰。不丹王子吉格耶·烏金·旺楚克坐在我的正前排。他轉過身，認出我的時候，他那溫和的棕色眼睛閃爍著喜悅的光芒。

“我們4年前在華盛頓見過面。”他說。“那次見面后，我這是第一次出國。”

“啊哦。”我笑了。這不是巧合，我想。

人們慶祝國王生日掛起了五顏六色的經幡

一位不丹婦女在販賣蔬菜

“嗯，我們再次見面是緣分。”他朝我調皮地咧嘴笑了笑，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們要去不丹參加王子的父親吉格梅·辛格·旺楚克60歲生日慶典，途中在印度加爾各答下飛機逗留了一會兒，1993年，我在加爾各答陪伴特蕾莎修女呆了一段時間，那是我人生的轉型期，我把這段經歷寫進了我的回憶錄《愛：圣人和真理追求者》。

我對不丹知之甚少，但是9年前，當我在生活中感到疲憊而又煩惱的時候，我不知不覺間對不丹產生了興趣，就如同一個游子想要回家時的心情一樣。

不丹到處是奇跡，不丹人英俊而又熱情，有著燦爛的笑容、優雅的舉止、色彩艷麗的衣服和田園詩般的鄉村，這一切無不讓你對不丹產生敬慕之情。你在不丹聽到的故事會讓你感到難以置信：傳奇的故事會深深地觸動你心靈中溫暖而又脆弱的一部分，他們的所想所做會讓你反思一個問題：人應該怎樣生活？

你會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如果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都遵循不丹的道路，這個世界會更美好。

幾個不丹兒童在玩耍。

改變世界的理念

一個發展中的小國，幾乎還保持中世紀的生活習慣，為何會成為處在信息時代的我們所向往的地方？

不丹有著這個星球上最高的一些山峰作為天然屏障，然而又受到源源不斷奔涌而來的冰山融水的威脅，這讓所有不丹人非常清醒地認識到，他們必須像一個大家庭一樣生活。不可否認，不丹重名重姓的人很多，有時候他們會難分彼此。不過，他們能夠親如一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們的集體觀念。

發展和變化沒有讓這個遠離塵囂的山地王國丟失了它的特質。現代意識形態的注入和我們當今世界的不穩定性讓土生土長的不丹人愈發相信，內在的幸福比外在的財富更寶貴。

不丹人稱這種內在幸福為“國民幸福指數”，這一說法正是由吉格梅·辛格·旺楚克于上世紀70年代提出的。不要誤解——世界上的快樂和苦難沒有國界，所有的國家都是苦樂共存，不丹也不例外。但是我們看到，有4個因素如同中流砥柱一樣，支撐著不丹人的快樂指數：開明的政策、社會經濟的發展、保護資源、文化的促進和保護。

改變你生活方式的理念

如何將一個充斥著紛爭、貪婪和揮霍浪費的世界改變為一個共享、幸福和互相信任的繁榮世界？

不丹的王室家族一直深受人們的愛戴。以前不丹沒有幾條像樣的道路，也沒有多少機械化交通工具，那時候國王會在大臣們的陪伴下，步行走遍他的王國的每個角落體察民情。這一行程要花費幾個月時間，他會問詢遇到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讓他們講講對于將要進行改革的國家政策的看法。

不丹最初解除自我封閉的政策是在1961年，那一年，不丹加入了萬國郵政聯盟。又過了10年，不丹加入了聯合國。此后，電視機和互聯網先后出現在了不丹。世界變小了，不丹變大了，地球上各個角落的人們陸續來到了不丹，西方的思想走進了不丹人的意識形態之中。

也許正是不丹的逐漸開放，促使不丹國王做出了一項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決定，而這次國王沒和他的臣民商議。這一決定讓朝野上下為之震驚，甚至當時正在英國牛津大學讀書的不丹王子都感到出乎意料。不丹人民剛剛聽到這一消息時都非常憂傷。

1998年，當時第四任不丹國王吉格梅·辛格·旺楚克開始了一次史無前例的改革，他放棄了最高權力，并且動員全體不丹人參加籌備起草一部新憲法，允許他結束世襲君主制。

吉格梅國王在他的國家里幾乎可以說是被人民視若神明，然而在不丹你看不到一個人在國王面前唯唯諾諾，他對他的人民這樣解釋：“君主制的缺陷在于，一個人之所以能夠登上一國之君的寶座并且掌握國家大權，不是因為他的才德，而只是因為他的出身。太多的國家大事都由一個人來決定，也不公平。”

自從16歲時起，吉格梅就繼位成為了不丹國第四任國王，罩在他頭上的除了皇冠，還有責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是他奉獻青春熱情和智慧的時候，也是他為人民樹立新榜樣的時候。當他的兒子格梅·凱薩爾·納姆耶爾·旺楚克于2006年走上國王寶座時，他向人民重復著父親的誓言：“我會像父母一樣保護你們，像兄弟一樣關心你們，像兒子—樣侍奉你們。”從此，不丹人有了他們的新國王。

一年后，格梅遵照父王的意愿繼續推行民主，先后選舉產生了議會上院和議會下院，就這樣，不丹人在幾乎不情愿的情況下接受了不丹成為民主制國家的事實。

隨著一個家庭的每個人都對他們的未來有了投票權和發言權，新空氣就進入了這個家庭。小孩子的話語也許稚嫩，但是他們的智慧單純而又直中要害，不會受到社會的期望和評判的影響。別看孩子年紀小，他們對于齊家治國和成年人一樣大有可為。

明明白白地走進一個未知世界，挑戰與機遇并存，每個人對于改革的成功都滿懷希冀。實行民主后，不丹這個大家庭越發團結了。說到底，假如這個世界不能讓我們共同生存、共同發展和壯大，那么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意義何在？

社會經濟的發展

在不丹人看來，如果說一種發展有意義，那么這個發展就必須要能惠及到所有會受到發展影響的方方面面：人、土地、銀行、公司、當地的商業、植物，甚至不起眼的小動物。對每一個人來說，政府的發展和改革的勝利方式只有一個：政府與百姓的雙贏。

在一個家庭里，發展和興旺需要英明的決策和一定的財力。金錢永遠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然而錢只不過是一種工具。你在建立家庭、開創事業和生活的時候，你關注的目標不是你的工具，而是你的勞動創造。如果你的目光始終不離前方的目標，你在努力過程中遇到的問題自然會迎刃而解。吸引力法則之一是：要知道你的愿望已經得到了滿足。

就是說做事要專心致志，要步步為營，并且將目光專注于你所擁有的東西，而不是你沒有的東西。把你的思想和精力放在如何欣賞你巢中的金蛋上，而不是一心想著把空余的地方填滿。貪婪來自無窮無盡的欲求，抑制住貪婪之心，你就能明白你所汲汲追求的東西其實并不那么重要。要知道，就在此時此地，你就擁有你需要的所有東西。知足常樂，這種境界帶給你的美妙感受會滲透你的基因，而且越來越強，讓你活得更充實。

保護資源

我們對大自然進行大肆掠奪之后想盡了辦法，希望獲得一種可持續發展的生活方式，而所有這些辦法在不丹都是人們的生活常態。利用水利發電，他們獲得的電力超過了消耗，因此不丹人一直過著低碳生活。不丹人知道應對全球變化的重要一點就是珍惜他們頭頂上的天空，不丹將近70%的土地都受法律保護，他們的森林將永遠是森林。不丹政府禁止使用塑料袋。在農業上，不丹計劃將來實現100%農產品有機化，而這些僅僅是不丹重視生態的無數措施的一小部分。

作為一家人，你們有種種方式保護家里的資源，不論你們的資源多么有限，比如，你可以盡可能多地回收和重復利用資源，并且養成保護水源、電力和燃料的習慣。

有一種和人有關的資源，我們都可以更智慧地利用，那就是我們的人力資源。不要浪費任何一段時間。活在當下，不要過多地思慮將來或以往，不要活在過去或者憂慮未來。少看手表上的鐘點，有時可以保持幾天不戴手表。要對你內心的時鐘保持信念，聽從它。活在當下，你就會擁有更多有價值的時光。

要學會說“是”，相信“是”是正確的答案。否定會將人帶進不良情緒的漩渦，會消耗人的能量。否定本身沒有創造力或發展力。積極的態度所帶來的是發展、壯大、成長。我們的腦子都有一個“小人兒”，想讓我們在嘗試和尋找真理時一直躲在避風港里，當這個小聲音說“不”的時候，你應該讓它去長途旅行。管好你的負面想法，偉大的思想就會來眷顧你。

文化的促進和保護

不丹人特別注重保護他們的文化，他們知道只有深深地扎根于文化的沃土，國家才有可能強大有力。作為最后的不丹王國的居民，他們把非暴力原則和所有宗教共存的理念發揚光大。他們熱愛美好的節日慶典，一切場合都是他們跳舞和唱歌的機會。即使是在最悲傷的時刻，他們也會保持對生活的熱情和崇敬，而這些我們也許正在淡忘。

歡笑是不丹人最鐘愛的一種文化。阿西·多吉·旺姆·旺楚克王后在她的回憶錄里寫道，笑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禮儀之一。每個周末，她的爺爺就會把她們姐妹四個一齊叫到客廳。他們打開門窗，以便讓其他村里人全都來參加這個特殊儀式。所有人都落座了，大家非常安靜，爸爸拉出來一臺78轉速的留聲機，他朝大家燦爛地一笑，搖動了留聲機發條。不知從何方而來的人們都如同家里人一樣，坐下來聽音樂，這一“家”不丹人坐在一起，傾聽著留聲機里傳出的笑聲，質樸、單純、富有感染力的笑聲。留聲機里不斷播放出笑聲，屋里有一個人笑了，感染著他旁邊的人也笑了，后來，全屋人都抑制不住前仰后合地笑起來。

家庭文化如同一滴水一樣，有著獨一無二的個性。家庭會為你奠定根基，讓你懂得什么是無條件的愛。你應該愛家、護家、養家，家是你成長路上的寶石，是你在這個世界里的圣殿。你呵護家，家就會呵護你。

你投入家庭文化的懷抱的時候，你就來到了一塊多種文化共存的土壤。文化會以它特有的表達方式觸動你，讓你一下子覺醒：你雖然在物質世界中奔波，但是在塵世的蒙蔽之下，你永遠擁有一顆純真美好的心靈。于是你會發現，你已經生活在了一個美妙的快樂王國。

踏上不丹的土地

飛機降落后，王子轉過身，在我的兩邊臉頰上分別吻了一下。他示意秘書把他的一張名片送給了我。“給我打電話。”他一邊對我說，一邊步伐輕快地走下了飛機。

我走下飛機舷梯，來到了柏油路上，馬上注意到了一群又一群的人。現在能降落在不丹的航班比以前多了，也有更多的人和我一樣喜歡上了這座快樂的王國。一方面，我很高興能來到不丹王國，更多人的到來意味著這一小片土地會更加繁榮，世界上更多的人會在這里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幸福。而另一方面我又感到恐慌，擔心八方齊聚的游客會損毀了這片美麗的土地，這里的人們會隨著世風改變。但是后來我明白了，不丹人有“國民幸福指數”的保護，始終保持著他們的本色。

我走過柏油路，迎面看到一幅巨大的招貼海報，海報上是現任不丹國王吉格梅·凱薩爾和他儀表端莊并且已懷身孕的年輕王后。我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笨拙的燦爛笑容。我將參加一次盛大的生日派隊。我將要唱歌、跳舞，最重要的是，我將在這里開心地笑一次。

[譯自澳大利亞《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