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爾克·霍恩：與總理聊聊制造

文/左娜 圖/王泱

法爾克·霍恩：與總理聊聊制造

文/左娜 圖/王泱

2016年2月5日下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左）在人民大會堂親切會見在華工作的部分外國專家并同他們座談。座談會上法爾克·霍恩（右）就 “中國制造2025”與應用型人才培養、中國工業轉型發表了看法（王泱攝影）

2016年2月5日下午，正值猴年春節前夕，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在人民大會堂召開外國專家新春座談會，給在華工作的部分外國專家“拜了個早年”。

座談會上，坐在李克強總理左手邊的，是德國工業設計專家、合肥學院客座教授法爾克·霍恩。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和總理面對面交流了。

就在去年10月30日，李克強總理邀請德國總理默克爾女士到訪安徽合肥，開展“家鄉外交”，第一站就是霍恩工作的合肥學院。“我陪同兩位總理一起參觀了合肥學院工業設計專業的學生們親手設計、已投入市場的作品，還見證他們共飲中德學生合作釀造的黑啤！”

“合肥就是我的第二故鄉”

從1999年第一次來中國算起，法爾克·霍恩與合肥學院已經結緣17年了。這位德國漢諾威應用科學大學工業設計系教授是如何來到遙遠的東方，并開始與合肥學院長達17年的合作的呢？

原來，早在1985年，中德兩國就決定開展政府間合作，按德國應用科學大學的辦學模式在中國開展應用型大學建設。剛剛建校5年的合肥學院（原合肥聯合大學） 趕上了好時候，被選中成為安徽省和德國下薩克森州的共建對象，開始與5所應用科學大學開展合作。霍恩教授正是在這個契機下來到了合肥。“我第一次來中國是在1999年，那時大街上騎自行車的人很多，一切都是如此新奇。我來的時候合肥學院和德國之間的合作早就開始了，但當時工業設計專業的合作還是一片空白。那時的副校長非常希望能在工業設計專業與我們接軌，我也被他們那種發自內心的友好、熱情所打動，從那以后我一直定期來這里工作，合肥就是我的第二故鄉！”

合作是從“工作坊”（workshop）這種模式開始的，在霍恩和楊大松教授的共同努力下，合肥學院第一屆中德學生設計“工作坊”在2000年就辦起來了，十來位德國工業設計系的學生和他們的中國同學一起，就某個主題展開為期兩周的設計實習。十幾年來，這個項目從沒間斷過，如今已經辦到了第14屆。“城市垃圾分類處理系統設計”、“時尚休閑鞋設計”、“旅行汽車附設產品設計”、“旅行水壺設計”，每屆的主題都能讓中德兩國年輕人在思維碰撞中發揮創造潛能，形成新穎有趣的產品。

“同時這也是兩國學生相互學習借鑒的過程。我很贊賞中國學生的毅力與奮斗精神，這值得德國學生學習，”霍恩解釋道，“但是德國學生從小就得到了很好的訓練，他們有獨立地分析、解決問題的能力，而中國學生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重復老師教的知識上面。”

隨著這位“洋教授”在合肥學院工業設計系的工作開展得越來越深入，2007年，霍恩教授收到了一紙聘書，應安徽省教育廳廳長程藝的邀請，他以合肥學院副院長的身份在學校工作6個月，這使他成為了合肥學院乃至安徽省各高校教育史上的首位“洋院長”。

“安徽教育廳的領導參觀過德國漢諾威應用科學大學，在這之前他們對什么是應用科學大學沒有概念。他們想讓我把德國的這種模式引入合肥學院，于是我調研了安徽省內十幾所大學，還寫了一份報告，研究怎樣把傳統以學術為主的大學轉型為應用技術大學。”

在調研中，霍恩發現中國的高校與企業鮮有合作，老師缺少企業從業的經驗，學生也缺乏在企業實習的機會。于是，他大膽地在合肥學院研究和實施應用型人才培養和教學模式的改革。2009年11月，正是在他的牽線搭橋與不懈努力下，合肥學院與德國漢諾威應用科學大學簽署了合作協議，確定共建“合肥德國應用科學學院”（簡稱DHH），由霍恩擔任德方院長。

燃油蒸汽發生器控制器功能為：① 燃燒器啟動時不點火。油泵工作后點火失敗時，為防止鍋爐內的積油現象，判斷點火與否后，如不點火停止燃燒器的工作。② 再點火。運行中因點火火焰不能感知時，從判斷不點火開始預吹掃后重新啟動點火變壓器并再點火。③ 安全卡斷。燃燒器啟動油泵工作前感知火焰時，停止燃燒器工作的同時點亮點檢燈并報警。④ 運行中點火。在燃燒器運行中點火時，啟動再點火功能正常時繼續運行，再點火失敗時，停止燃燒器運行安全卡斷裝置啟動。⑤ 其他情況點火。運行當中發生低水位時，首先停止油泵，安全卡斷裝置啟動。

目前， 機械設計制造及其自動化、工業設計、經濟工程等中德合作辦學專業成了合肥學院的“金字招牌”，是合肥學院開展對德合作30周年結出的又一個碩果。“這次李克強總理和默克爾總理來訪后又簽署了合作協議，這意味著我們合肥德國應用科學學院的未來會更加光明！”

法爾克·霍恩教授現任合肥德國應用科學學院德方院長

工業設計與“德國質量”

“德國制造”一直是“品質精良、經久耐用”的代名詞，而“德國質量”背后，是以簡約、嚴謹為內核的工業設計哲學。

從上世紀20年代的包豪斯主義，到二戰后重構主義，德國的工業設計具有非常悠久的傳統。“設計界有句經典的口號‘形式追隨功能（Form Follows Function）’，這也是包豪斯流派的主要思想。工業設計最基本的任務是了解用戶的需求，設計的目的是人而不是產品。” 擁有多年的工業設計經驗的霍恩是包豪斯風格的忠實踐行者，“我有一位有名的設計師同事就說，最好的設計是看不到的。比如說蘋果公司生產的手機iPhone，它簡潔明了，易于理解和使用，你不用研究復雜的說明書就能知道如何操作，也能從產品那兒得到應有的反饋。”

在霍恩看來，好的工業設計也不能只是“仰望星空”，還要“腳踏實地”。“說到底，工業設計也是一種妥協。除了盡可能用簡約的方式滿足用戶需求，還要考慮企業的生產能力，比如材料、技術的選用以及環保是否達標，然后在眾多復雜的元素中求得平衡。”

在德國，設計師和工程師從產品的孕育階段就開始合作了。“兩者的角色如同中國哲學中的‘陰’和‘陽’，設計師會提出復雜的構想，而工程師則考慮企業是否有能力去實現這些想法。設計師通過和工程師溝通重新調整方案，一步步使產品變得更好。”

那么，工業設計是如何實現“德國質量”的呢？

霍恩解釋：“事實上，很少有人把產品用壞，大多數時候人們只是因為產品不能滿足使用需求了才會更換。但優秀的工業設計把實現功能放在首位，一切精簡到極致，多一分嫌多，減一分則少，不加任何不必要的裝飾和功能。這才是一件產品不會過時的原因。比如一把椅子，設計師只賦予它讓人舒適落座的功能，沒有其他‘潮流元素’，那么即使過了20年、30年，它仍然會受到人們的喜愛。”

“德國質量”的另一面，則是看不見的使用體驗。一件讓客戶用起來舒心、順手的產品一定誕生于設計師精密的頭腦。一個優秀的工業設計師能探知用戶的需求，甚至挖掘用戶潛在的心理，并把每個細節考慮到極致。“德國的汽車做得比較好，關鍵就在于細節。汽車設計師考慮得非常精細，甚至會特別關注汽車內飾所散發的氣味。他們會讓新車聞起來像用了兩三年的舊車一樣，而內飾的表面看起來卻是嶄新的。材料方面會精心挑選優質皮革，用的時間長了反而會有漂亮的光澤，越用越舒適、好看。設計師對細節的所有考慮帶給用戶全方位的美好使用體驗。同時，售后服務也是產品質量重要的一環。德國著名的家具連鎖店Husta的售后服務期長達20到30年，任何時候壞了都可以換。”

霍恩高興地看到，現在越來越多的中國企業發現了工業設計的重要性。“現在中國正在從‘生產者’轉變為‘創造者’，從‘制造大國’轉型為‘制造強國’，要想生產出有競爭力的產品，就要有自己的工業設計。其實，‘德國制造’也并非一直都是褒義詞。在19世紀，我們出口到英國的產品都必須注明‘德國制造’，以區分英國正牌產品與德國的仿制品。然而今天，‘德國制造’的標簽早已是享譽全球的品質保障了。所以我相信在不久的將來‘中國制造’也能華麗轉身！”

“中國制造2025”，首要任務是創新

制造業正在迎來一場新的革命。德國的“工業4.0”和中國的“中國制造2025”都將信息化作為制造業升級轉型新的突破口，以智能制造為核心的“第四次工業革命”呼之欲出。

人人都在談的智能制造又將如何改變工業設計？對此，霍恩有著浪漫的想象：“現在人人都能買到3D打印機，如果產品的設計圖紙能在網上下載，你只需要買一些便宜的塑料做材料，就能做出自己的產品。每個人都可以生產自己的自行車、家具。其實從人類的歷史來看，在遠古時代，每個人都是設計師，用泥土、石頭制作自己的工具、武器。可能人類文明就是這樣一個封閉的圓，‘工業4.0’也許會將我們帶回個人生產的時代。”

在這次的新春座談會上，李克強總理與德國工業設計專家霍恩第二次見面，自然聊起了“工業4.0”和“中國制造2025”應如何對接。

霍恩分享了自己的看法：“我所理解的‘工業4.0’是一場基于技術層面，最終將改變整個社會的大變革，目標是在眾多創造價值的領域，實現包括規劃、物流、生產、質量控制和分銷等各個環節的全面融合和自動化。”

“在制造業轉型發展的過程中，模仿是第一步，當年的日本、韓國都是如此。從前中國就是從發達國家學習技術、進口機器，但產品的設計都是在外國完成的，中國只管制造。轉型的下一步是要改變生產理念，不僅僅是生產，而是要設計、開發中國自己的產品。這就是說要實現‘中國制造2025’，首要的任務還是要做到產品的創新。”

霍恩理解的創新，是一種基于解決問題的突破，而不是時尚潮流。如同包豪斯的設計理念一樣，滿足用戶需要的極簡設計歷久彌新，而追逐潮流只會曇花一現。

與為“大眾創新、萬眾創業”“代言”的李克強總理一樣，霍恩也將創新視為發展的生命力。“每個人都有夢想，它激勵著我們的創意不斷涌現。我們有能力且富有勇氣的企業家們，可以更好地收集和發揮大眾的創意，最終兌現成各類產品，即使過程會很漫長。沒有人能夠保證創新就一定會成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沒有創新就沒有成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