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英語中法語借詞看戰爭對語言的影響

◎郭 陽

從英語中法語借詞看戰爭對語言的影響

◎郭 陽

戰爭和語言同屬于社會現象，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當發生社會變遷時，某一種社會現象是否會影響另一種社會現象呢？本文從英語中的法語借詞入手，通過分析法語借詞對英語語言文化的影響來說明戰爭對語言發展的促進作用。

社會變遷（social change ）是一個社會學上的概念，是指一切社會現象發生變化的動態過程及其結果。其產生的原因有多種，沖突（conflict）便是其中一種，而戰爭則是國際沖突（international conflicts）中最明顯的一種表現形式。

在20世紀里，世界上共發生過200多次戰爭，幾乎有八千萬人死于戰爭, 可以說自人類出現以來，就一直沒有停止過。那什么是戰爭呢？毛澤東就曾說:"戰爭是政治的繼續,在這點上說,戰爭就是政治,戰爭本身就是政治性質的行動,從古以來沒有不帶政治性的戰爭."(《毛澤東選集》第2卷,第479頁,第2版)，而政治是一種社會現象（《政治學原理》第5頁），因此，戰爭也是一種社會現象。伴隨著人類社會的形成而產生的除了戰爭還有語言，那語言又是什么？“語言是一種社會現象。語言是伴隨著人類社會的形成而產生的，而且跟隨著社會生活的變化而發展”（ 《社會語言學》第9頁，陳原），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任何一種社會現象都不是孤立存在的，同屬于社會現象的戰爭和語言之間又有什么樣的關系呢？從人類歷史的發展來看，戰爭不僅給人類帶來了無盡的災難和痛苦，它也促進了人類社會的發展。戰爭迫使人們大規模的遷移， 不同文化不同語言的人們進行大量的相互接觸，交流的需要會使相互接觸的語言產生大量的借詞，而這對語言的發展勢必會產生巨大的促進作用。

英語中的法語借詞

借詞（loan word）也叫做外來詞，就是一種語言從另一種語言中"借"來的詞,它是在不同的語言相互接觸中產生的，因此，它也是一種重要的社會現象。當戰爭這個社會現象發生時，它是否會對同為社會現象的借詞產生影響呢？

在當今世界學習和使用英語的人大概有7億至8億，而以英語為官方語言的國家中人口總共有15億之多，因此，英語可以被稱之為“世界語”。可見英語是當今世界上使用最廣泛的語言，同時也是世界上詞匯量最大的語言。這是因為英語具有較強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它不斷地吸收對其有用的各種外來詞語，因而大大地豐富和發展了自己的詞匯。絕大多數的英語詞語都源自于其他語言，如拉丁語、德語、法語、希臘語、意大利語等50多個語種，在英語中使用的大量的外來詞（借詞）中，據統計有將近三分之二是外來詞，其中大部分是法語借詞，而法語借詞第一次大規模進入英語是在公元1066年，法國諾曼底大公征服者威廉贏得了黑斯廷斯戰役的勝利，成為英國國王。從那時起，英國有三個世紀都被說法語的國王統治著，并且王后幾乎全部來自于法國。這樣一來，英國在三百年中都是一個雙語國家：上層社會說法語，市民和農民等下層社會說英語。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下面的例子中看出來：“牛”作為活著的動物叫做ox(來自于日耳曼語)，但是烤熟了以后就叫做beef（來自法語），同樣的，活著的“小牛”叫calf，宰殺后的“小牛肉”則叫做beef（來自法語）。在英語中這是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關在牲畜欄中活著的動物用英語詞匯表達，如“swine（豬）, boar（公野豬）, ox（公牛）, cow（母牛）, calf（小牛）, sheep（綿羊）, lamb（羔羊）, deer（鹿）”；而做成食物放在桌子上的動物的肉用法語詞匯，如前面提到的動物做成食物之后的法語詞匯是“pork（豬肉）, brawn（豬肉凍）, beef（牛肉）, veal（小牛肉）, mutton（羊肉）, venison（鹿肉）”。 對手工業者的稱呼也是如此：四海為家的普通手工業者都是以英語命名，如baker（面包師），miller（磨坊主），shepherd （牧羊人），shoemaker（鞋匠）。而給富人們干活的手工業者的名稱則是用法語，如painter（畫家），tailor（裁縫），sculptor（雕塑家）。英語詞匯之所以如此豐富，是因為同一個事物既有日耳曼語的詞源也有羅曼語的詞源，而詞源為羅曼語的英語絕大部分都源自法語。與來自日耳曼語的詞源相比，源自羅曼語的詞匯大多都有較為抽象的、高雅的和細膩的微小差別：freedom（自由）與liberty（冒昧），depth（深度）與profundity（深厚），happiness（幸福）與felicity（幸運）。

法語借詞的影響

法語借詞豐富了英語詞匯并促進了英國社會的發展。

1066年10月14日，法國諾曼底地區的貴族威廉公爵率兵在英格蘭打敗了當時的英國國王哈羅德，并在圣誕節這天加冕為英格蘭的國王，此后很長時間里英格蘭都處于法國貴族的統治下。大量的法國貴族和移民追隨威廉來到了英國，法語借詞也開始滲透到英國社會的各個領域，尤其是法語成為統治階級和上層貴族的語言，使得英國社會的各個重要領域都出現了大量法語借詞（大量拉丁語詞匯也通過法語詞形進入到英語中），如政治、宗教、法律、軍事、社會上流生活、衣著首飾，飲食、藝術、科學、醫藥和文化娛樂。例如，在寫于1155年的一本編年史中一篇記載Stephen國王統治的文章中可以找到如下的法語詞匯： curt(court), paris(peace), rent, caritecle(charity), miracle 和processium。 可以說自1066年諾曼征服開始，拉開了法語詞匯大規模“入侵”英語的序幕。當英國進入14世紀時，大量的法語詞匯也進入到英語中，并且對英國文學和法律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在英國詩人Chaucer（喬叟1340-1400）的the Canterbury Tales中，其序言部分的法語詞匯有18個，超過整個序言詞匯數量的百分之十；而且，當時書信和地方檔案記錄中也廣泛使用法語詞匯。1362年以前，法語是律師和法庭上的用語，因此英語中的法律詞匯有不少是出自法語。不少跟法律程序有關的用詞以及表明罪行的用詞都是用法語表達的，如sue, plead, accuse, indict, arraign, depose, blame, arrest, libel, larceny, slander, perjury 等等。當英國進入16世紀時，源自于歐洲大陸的文藝復興再一次豐富了英語詞匯。為了吸收、傳播歐洲各民族的新文化，英語必須借用大量的外來語才能準確、充分的表達新思想、 新概念和新事物。數千拉丁語新詞匯是借助法語詞匯才進入英語中的，可見法語借詞對英語及英國文化的發展起到了重大的促進作用。

戰爭對語言的影響

首先，戰爭，尤其是侵略戰爭能促使不同語言的國家、民族彼此之間相互接觸，因此能促使大量借詞的產生。入侵者與當地人民進行接觸，彼此之間交流的主要工具就是語言，因此雙方的語言中久而久之便會

加入一些對方的外來詞語,即借詞。如1066年，法語的流行首先是在英國的上層社會開始，而后向下層社會傳播。雖然法國人在英國的統治于12世紀末結束，可是在英國法院中，法語的應用一直延續到 1360年，所以，英語中有大量的源自于法語的外來詞，而政府和行政管理方面的詞也多數來自法語，例如：government（政府），govern（統治），administer（管理），crown（王冠），state（國家），empire（帝國）。此外，服飾方面的詞匯也有許多來自法語，例如：fashion（流行式樣），dress（服裝），robe（罩袍），garment（衣服），collar（衣領），veil（面紗）。

其次，戰爭使語言“優勝劣汰”。語言是非常“勢利”的。在實際情況中，語言的影響主要是單向的，即從經濟、文化、政治發達的地區向落后地區流動。在侵略戰爭中，文明程度較高一方的語言其語法系統更完善，必然會對文明程度較低的語言系統產生影響，特別是還沒有發展到文字階段的民族，被后來的先進的或人數較多、組織性強的民族征服后，其原有語言必然會發生演變而產生新的語言，而落后的語言系統自然遭到淘汰。法語的起源便是其中一個例子。法語為羅曼語系和印歐語族的一支，起源自拉丁文。在羅馬人征服與拉丁文引進之前，高盧即現在的法國一直是講塞爾特語的地區。高盧語系也成為塞爾特語族的第三分支，與戈伊迪利語系（愛爾蘭語、蘇格蘭蓋爾語、曼克斯語）及布里索尼語系（威爾士語、康瓦爾語、布里坦尼語）并列。 阿爾卑斯山外的高盧（及今東普羅文斯區）在西元前二世紀末落入羅馬統治，愷撒于西元前51年完全統一高盧。高盧人逐漸放棄其塞爾特語，而學習統治者使用的拉丁文。法語和其它所有羅曼諸語就是從這種軍隊和販夫走卒使用之通俗拉丁文起源的。由于源自于羅曼語，所以法語借詞一般常為多音節的長詞、“大詞”，在邏輯思維上要比英語本族語更為嚴密，在文體上屬于正式用語或書面用語。當文學作品或學術文章中大量使用法語借詞時，會使英語文體顯得更為高雅、莊重、正式、凝練，形成書面體或正式文體。在必須使用正式文體的法律文件和外交文書中，法語借詞憑借其嚴密性，頑強的在英語中“存活”下來。

第三，戰爭會豐富語匯。戰爭中產生的言語豐富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用語。比喻是日常交談中不可缺少的語言技巧，能讓表達者能更形象生動地說明信息。比喻的基礎就是心理上的聯想，而戰爭中產生的言語或是有一定的故事背景，或是有特殊含義的軍事用語，在使用時可通過其原有的特殊含義產生對現實狀況的聯想， 因此戰爭中產生的言語具有很強的比喻特性。漢語中許多四字結構的成語便是源自于戰爭，如：

馬革裹尸 赤膊上陣 揭竿而起 一夫當關 萬夫莫開 草木皆兵 烏合之眾 四面楚歌 用兵如神 全民皆兵

美國當代社會學家Lewis A. Coser 認為沖突是一種促進社會改變的方式，沖突既有破壞性也有建設性。 戰爭會給人們帶來災難和痛苦，但事物是具有兩面性的，它促使不同語言的人們相互接觸交流，促進了語言和文化的發展，豐富了人們的日常用語。設想一下，假如沒有14世紀末信仰伊蘭斯教的奧斯曼帝國的入侵，西方會有文藝復興嗎？會有莎士比亞和他絕世驚人的作品嗎？假如沒有鴉片戰爭和甲午戰爭的失敗，“民主、經濟、哲學、服務、組織、紀律、后勤、健康、商業、干部和邏輯”等日語借詞會出現在我們的漢語中嗎？戰爭會對人類社會的各個方面產生著影響，語言也不例外。

（作者單位：武漢商學院)

本文是武漢商學院科研項目課題：《從借詞看人類社會的變遷》（2014YO18）研究成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