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該研究從東道主凝視的視角著重探討了旅游目的地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游客的不同認知,強調東道主在主客交往時及其對游客的認知有其自身觀點,且該立場深受中西方文化間不平等權力關系的影響。研究以麗江為案例點,發現麗江當地居民認為背包旅游者群體主要來自歐美國家,具有強烈的西方文化烙印。國內背包游客群體大多不被認同,更多情況下只被認為是在追隨西方背包旅游者。在旅游行為上,西方背包游客相對強烈的探險意識以及對當地傳統文化原真體驗的追求令目的地居民肅然起敬,從而被認為是真正的背包旅游者。而國內背包游客在這兩點上的表現常被當地居民詬病,從而強化了這些游客只是作為“跟風者”的印象。相比于國內背包旅游者,西方背包游客同樣被認為由于受過西方文化良好的教育而有很強的環保意識,十分尊重當地的自然環境。文章認為,麗江當地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游客的感知一定程度上是對這兩個游客群體發展狀態和旅游行為現實的映射,但更受到中西方文化間不平等權力關系的深刻影響。然而對于中西文化間的不平等權力關系,麗江當地居民并非照單全收。當他們捕捉到體現西方背包游客對當地“居高臨下”態度的視覺符號時(如拍攝臟亂的垃圾桶,闖入當地居民家里等),一種反感情緒會被激發。而這樣的情緒卻正好體現了當前我國中西方文化碰撞過程中的不平等權利關系。
[關鍵詞]背包旅游者;居民感知;東道主凝視;中西方背包旅游者差異
[中圖分類號]F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5006(2016)11-0032-10
Doi: 10.3969/j.issn.1002-5006.2016.11.009
引言
背包旅游者(backpacker)作為一類特殊的旅游者群體最早由Pearce在1990年提出,并根據其旅游行為的社會文化特征給出了定義[1]。背包旅游者傾向于自主規劃其行程且行程相對自由,最大限度地不依賴于旅行社或旅游中介;傾向于使用便宜的住宿設施,尤其是青年旅舍(youth hostels);喜歡非正式的、參與性的旅游活動;熱衷于與其他旅游者或當地居民進行溝通;并且通常情況下單次出游時間較長。背包旅游者的前身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的流浪者(drifter or wanderer)或更早時期的小手工業漂泊者(tramp)[2],他們對背包旅游者旅游行為的形成產生了深遠影響。
背包旅游最初興起于西方世界,是后工業社會的產物。在已有研究中,背包旅游者多為中產階級,接受過良好教育,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個人能力的提升等是背包出游的重要動機[3-4]。近年來,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整體發展和人們思想意識的轉變,背包旅游作為一種特殊出游形式被越來越多的中國旅游者接受,大量來自城市的中青年人加入到背包旅游者群體[5]。這部分旅游者更是形象地稱自己為“驢友”,強調像驢子一樣努力克服旅途中的各種困難(hardship)以及與其他類似旅游者之間像朋友一樣的關系(fellowship)[6-7]。背包旅游在中國的興起一定程度上源于現代中國社會受西方文化及價值觀的影響,但其更產生于綿延幾千年的中國傳統文化。因此,國內背包游客在出游方式、行程組織等方面與西方背包客的差異,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在這一群體旅游行為上的烙印[7]。例如,有別于西方背包游客,中國傳統文化充滿集體主義的色彩使得國內背包旅游者通常是集體出游。
現有背包旅游的研究多從旅游者的角度關注背包游客的出游動機、旅游行為和旅游體驗等[8]。對背包旅游者與當地社區之間的關系,當地居民對背包旅游者的認知、態度等的研究缺乏。背包旅游目前在國內得到了快速發展,過去以西方旅游者主導的背包游客市場現在越來越多地吸納了國內以中青年為主的旅游者[6]。盡管中西方背包旅游者在自主安排旅游行程、旅游服務設施及旅游活動選擇、經濟型消費傾向等方面表現相似,其社會、文化背景上的差異亦可能使他們在具體行為上存在差異[7],從而使得背包旅游發展與當地社區之間的關系相對復雜。此外,國內市場近年來在中西方背包游客數量上似乎都有較大幅度增加(這一趨勢可以側面地通過《孤獨星球》中國系列英文版的受歡迎程度以及我國驢友網絡社區的流行得到印證),使得厘清背包旅游發展中的主客關系變得更加重要。
因此,本文主要探討當地居民對背包旅游者群體的感知和態度,尤其關注當地居民感知到的中西方背包旅游者行為的差異及其對兩個群體的態度差異,并試圖從文化及社會的角度解釋差異存在的原因。本研究從東道主凝視的角度,強調當地居民對游客的認知和態度受社會環境和狀態的影響。揭示當地居民對不同背包游客群體的感知與差異有助于更好地認識和管理背包旅游發展中的主客關系,為制定差異化管理和引導策略以改善旅游發展和社區關系提供參考。
1文獻綜述
1.1背包旅游者行為與主客關系
典型的背包旅游者喜歡追求原真的旅游體驗,傾向于造訪偏遠地區,并希望能夠與當地居民進行直接溝通[9]。有時為了獲得原真旅游體驗,他們甚至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像本地人,穿著當地服飾并模仿當地的生活方式在當地社區居住,以期能與當地居民有更真切、更深入的交流[10]。背包旅游者為了追求原真旅游體驗的各種嘗試也可能將其置于危險的境地,由于不熟悉偏遠地區的情況,到訪偏遠地區有時甚至使他們的生命受到威脅[9]。因此,背包旅游者追求原真體驗的旅游活動某種情況下是一種冒險,也是他們在該類旅游者群體中優越身份的象征[11]。
熱衷于與同類游客進行交流是背包旅游者旅游行為的另一重要特點。在與其他背包游客的交流中,他們可以獲得有關下一目的地的旅游信息,可以分享旅途中發生的趣事,更重要的是,可以建立起其作為背包旅游者的身份認同[4,12]。這一交流同時也是其展現作為有經驗的背包旅游者的資本的過程。研究發現,背包旅游者在交流中傾向于將自身的旅途經歷進行加工,或對精彩的部分進行強調,以突出其是一個有經驗的背包客并克服了旅途中諸多困難[4]。部分游客甚至刻意將旅途裝備如背包、徒步鞋、衣服等做舊,試圖在同類游客中獲得更多認同。
背包旅游者喜歡與同類游客進行交往,但某種程度上只限于在旅程的某個節點上相遇,很多時候并不希望全程都與其他游客為伴[9]。其他游客的相伴被認為削減了其旅行的難度,影響其作為有經驗的背包旅游者的身份形象。因此,在背包旅游者身份構建的過程中,其對與其他游客交流的重視程度呈現出矛盾性。
隨著背包旅游在全球范圍內得到發展,背包旅游者市場逐漸多元,不同背包游客群體在出游動機、出游行為等方面體現出差異化特征。背包旅游在以色列的大范圍興起使研究者開始關注該國背包游客的特殊旅游行為。由于社會、文化等的特殊性,以色列背包旅游者在行為上表現出極強的男權主義特征,且更喜歡與來自本國的背包旅游者交流,較少強調與當地社區及其他游客群體的互動[13]。背包旅游在中國的逐漸興起也使更多學者開始關注國內的背包游客群體,發現其旅游行為更多體現了集體主義特色[7],并在出游動機上尤其強調自身在旅游過程中的成長[14]。他們更多時候是集體出行,且關注自身成長多過關注當地社區和文化。
學界對背包旅游的研究已有20多年,然而絕大多數學者側重于從背包旅游者群體的視角關注其旅游動機、行為、體驗等。近幾年,部分學者逐漸意識到背包旅游者群體與當地社區之間關系的重要性,開始關注當地社區對這部分游客的認知、態度 等[15-17],甚至涉及當地社區與背包旅游者之間的沖突[18]。盡管背包游客的旅游行為相比早期的流浪者(drifter or wanderer)而言更為積極,其飲酒過量、亂扔垃圾、隨意在大街上停車等消極行為依然頻繁地被當地社區居民詬病[15-16]。研究亦發現當地居民對源自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性別的背包游客群體存在態度差異,體現了社區與不同游客群體、以及不同游客群體之間差異化的權力關系[19]。這一新的研究方向補充了我們對背包旅游的已有理解,對這一旅游形式的可持續發展尤為重要。但總體而言,基于社區視角的背包旅游研究尚處于起步階段,學者們仍需在這方面進行深入探討。
本文因此主要關注當地居民對背包旅游者的認知,運用“東道主凝視”這一概念,強調當地居民與不同背包游客群體之間的差異化關系。特別考慮近年來在國際背包游客市場相對穩定的情況下國內背包游客群體的興起,探討居民對這兩個不同群體的感知和態度。
1.2從游客凝視到東道主凝視
“游客凝視”(tourist gaze)理論自1990年由英國社會學家Urry提出后,已逐漸成為旅游研究中用以解釋游客體驗、游客行為、主客關系、目的地社會文化變遷等諸多旅游現象的重要基礎理論[20-22]。隨著相關研究的深入和理論的拓展,凝視的主體由最初的游客逐漸轉向包含游客和居民兩個方面。學者亦提出了東道主凝視(local gaze)及相互凝視(mutual gaze)等概念,以探究游客和目的地社會之間的交互作用和影響[23]。吳茂英進一步提出旅游研究還應納入“專家凝視”“游客間凝視”“隱性凝視”等內涵,通過多方視角更全面地揭示旅游中的復雜現象,多維度地反映社會全貌[20]。
東道主凝視或當地人凝視(local gaze),由當地人對游客形象(images and stereotypes)的整體認知構成,將影響當地居民對游客的態度和行為[23]。Maoz對印度3個背包旅游者“飛地”(enclaves)進行了田野調查,發現當地居民不再僅僅是以色列背包旅游者凝視和權力施加的對象; 相反,當地居民在主客交流的過程中以積極主動的姿態,通過凝視了解背包旅游者的需求和行為,從而調整自身行為和經營活動,獲取適當利益并保護自身的權利。Jordan 和Aitchison特別研究了目的地男性對女性游客的凝視,發現他們大膽凝視單獨出行的女性游客,甚至干擾這些女性的旅游活動[24]。這一研究結果從“性別-權利”的關系視角進一步證明了目的地居民在旅游發展過程中的主動姿態,他們不再只是游客凝視的對象;而是可以站在主客權利關系的高點,成為實施凝視的行為主體,大膽關注游客的細節舉動并采取行動。
Moufakkir指出當地居民對于旅游者的凝視會受到居民與旅游者之間文化差異的影響[25]。基于群際交往理論,Moufakkir假設荷蘭人更傾向于與其文化近似的德國游客交流且對這部分游客的感知更積極,而更多疏遠與其文化差異較大的東亞游客。然而該研究的發現與此假設相反,當地荷蘭居民更傾向于接受東亞游客并弱化其有關東亞人消極的刻板印象,卻更強調有關德國人的消極印象。盡管研究結果與假設不同,該研究仍然反映出群際間的文化差異一定程度上影響著旅游發展中的主客關系。
凝視理論已成為旅游研究中的重要理論,無論是“游客凝視”“東道主凝視”,還是“專家凝視”“游客間凝視”,都試圖從不同視角理解旅游中的各種人際關系、群際關系。運用凝視理論,可以對旅游發展中由認知到態度再到行為的各方面問題進行深入探討。本文從“凝視”的概念出發,主要關注東道主對背包游客的認知及態度,并試圖通過分析探討東道主與不同背包游客群體以及不同背包游客群體之間的權利關系。
2研究設計
2.1案例介紹
本研究基于第一作者博士論文項目,研究對象為云南省麗江市城區居民。麗江市的旅游業自20世紀90年代起步,1994年在麗江召開的滇西北旅游規劃會議明確了“發展大理,開發麗江,啟動迪慶,帶動怒江”的旅游發展思路,并提出將麗江古城(包括大研古城,束河及白沙民居建筑群3個部分)作為世界文化遺產進行申報。世遺申報期間,1996年2月3日麗江發生7.0級大地震,使其提前受到了全世界的關注。麗江抓住這次機會加大宣傳,同時積極進行災后重建,加快旅游業發展步伐,從而在1997年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宣布麗江成為世界文化遺產后迎來了大批中外游客,旅游業快速增長。之后麗江當地對旅游發展進行整合提升,一批新的旅游景區出現,其主要游客市場由中低市場向中高市場轉變,大眾游客數量迅速增長,同時旅游商業化程度顯著增加。
麗江多元的民族構成及其特色的東巴文化,使其在20世紀初期就得到了諸如約瑟夫·洛克(Joseph Rock)、顧彼得(Peter Goullart)等學者的關注。洛克發表在《美國國家地理》雜志上的作品,以及顧彼得的《被遺忘的王國》等向西方讀者介紹了神秘的麗江和當地的納西民族,使得這個邊陲小鎮逐漸受到西方游客尤其是背包游客的青睞。調研中筆者發現,麗江早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深受歐美背包旅游者群體的歡迎,當地國際背包游客數量一直處于相對穩定的狀態。
隨著近年來背包旅游在中國的發展,麗江也迎來了越來越多的國內背包游客(或稱為驢友)[5]。到目前為止,麗江地區加入國際青年旅舍(International Youth Hostels Association)的住宿設施共14家[26],其中,位于城區及周邊的為9家(另4家位于瀘沽湖,1家位于拉市海)。與云南省內其他地區如昆明(6家)、大理(11家)、香格里拉(6家),以及國內重要旅游中轉站如廣州(2家)、北京(10家)等地相比,麗江青年旅舍的數量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近年來在背包旅游市場上的積極發展。另外,實地考察中研究者發現,當地部分客棧如潘巴家院、納西媽媽等亦可以為背包游客提供廉價床鋪等簡單而干凈的住宿條件,從而進一步證明了麗江作為背包旅游者目的地具有可觀的市場需求。
麗江已經發展了相對成熟的虎跳峽徒步旅游線路,深受背包游客歡迎。實地考察期間,研究者深入虎跳峽徒步路段參與式地觀察了徒步虎跳峽的部分背包游客,他們當中既有來自以色列、丹麥等國的背包游客,也有來自國內各地的中青年“驢友”。在去往虎跳峽的沿途研究者更發現,部分自我要求嚴格的背包旅游者選擇了從麗江市區全程徒步(約100 km)到虎跳峽,享受著“在路上(on the road)”的樂趣。作為滇西北的旅游中心,麗江更是進入藏區、連通四川等地重要旅游資源的中轉站,這里因此也出現了部分戶外俱樂部專門組織驢友以及入境背包游客前往麗江周邊地區、川藏等進行徒步旅游。
鑒于背包旅游這一特殊旅游形式在麗江出現時間相對較長且近年來又得到快速發展,麗江當地居民對背包旅游者群體應有一定程度的認知,可為本研究的開展提供充足的信息和數據支撐。麗江市區是當地旅游發展的核心區域,居民對旅游的認知相對成熟。本研究因此選取麗江市區居民作為研究對象,調查其對中西方背包旅游者尤其是在旅游行為差異上的感知。
2.2數據收集與分析
本研究的數據于2011年10—12月收集完成,共對36位不同工作背景的當地居民進行了深入訪談(表1)。研究者深入麗江當地約60天,參與虎跳峽徒步旅行并對背包游客的旅游行為進行觀察,與部分受訪者進行深入接觸。為了使受訪者至少對背包旅游者有初步感官認識從而提供較多有效信息,本研究采用了照片引導式訪談法(photo elicitation interview)[27]。于麗江當地拍攝了各種旅游者的照片共20組,并通過預訪談于每組照片中選出一張,構成最終在訪談中使用的20張照片。為了不使照片內容影響受訪者對背包旅游者的認知,照片涉及了不同類型的游客,受訪者在訪談中根據自身認知選擇相應照片進行描述。
表1是受訪居民的人口特征分布情況,表明本研究超過一半以上的受訪者為納西族,通常為土生土長的本地常住居民。樣本同時也包含部分到麗江進行經商、謀生等活動的暫住居民。由于旅游業是勞動密集型產業,其發展通常將吸納來自不同地區的眾多流動人口暫住,共同影響旅游目的地發展。因此,本研究所包含的相對廣泛的“居民”范圍能夠反映旅游發展的常態,具有典型意義。本研究對具有不同年齡、受教育程度、工作經歷等特征的當地居民進行訪談,以求相對全面真實地反映當地社區對背包游客群體的感知和態度。
為了保證信息的完整性,對每個訪談都進行了錄音;且為了保證錄音質量以及訪談的順利進行,盡量安排每個受訪者在安靜的環境中接受訪談,訪談時間約為45分鐘至一個半小時。在實地考察之前,筆者根據研究內容與同行專家進行討論并制定了訪談提綱,并在實際訪談中根據訪談情況對提綱適當進行調整,以確保訪談過程能獲取有效信息。本研究對所有訪談進行了文字轉錄,研究只關注受訪者回答的內容和主題,對語氣、語境等不予考慮,因此轉錄結果只是對訪談內容逐字逐句的呈現[28]。本研究對轉錄材料進行了主題分析,根據研究目的,涉及的主題包括: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游客數量、“背包旅游者”和“驢友”的概念異同以及中西方背包游客旅游行為差異的感知,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游客的態度。在研究結果呈現中,引用了部分有代表性的內容,每一處引用結尾括號中的內容如P22-F代表該引用來自第22個受訪者,且受訪者為女性(M則表示受訪者為男性)。
3研究結果
3.1居民感知中以歐美文化背景為主導的背包游客群體
從麗江當地居民的角度出發,背包游客絕大多數來自歐美國家,涉及的國家根據個人認知不同包括美國、加拿大、英國等。受訪者甚至表示,來自歐美國家的背包旅游者才是真正的背包客,而國內背包客則傾向于跟隨這樣的潮流,且只作為國內游客群體的個例存在。背包旅行更被認為是西方游客普遍會選擇的旅游方式,與國內游客普遍參團或自駕游等形成對比?!巴赓e(主要是來自歐美、澳洲的)的話除非是老的動不了的才會跟旅行團,幾乎90%都是自助背包,但我們國內游客的話背包的很少?!保≒23-F)
受訪者多認為麗江在早期更多是受到外國游客(主要為背包游客)青睞,在國外的知名度遠高于國內。約瑟夫·洛克、顧彼得等外國人的名字時常出現于訪談中,認為他們很好地宣傳了麗江,為麗江作為國際背包旅游目的地奠定了基礎。而另一方面,麗江當地早期進入的歐美背包游客曾經塑造的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固化了當地居民對背包游客的認知。洛克、顧彼得等經典人物身上體現的探險精神被認為是歐美文化的重要部分,這樣的認知在現代媒體(如被提及的旅游衛視節目)以及當前西方文化的強勢進入下被進一步鞏固,并與背包游客這一群體的緊密相連。“像洛克啊,顧彼得啊…我感覺外國人天生喜歡探險或刺激方面的東西?!保≒2-M)
訪談中,麗江當地居民已經意識到國內背包游客(或驢友)的興起,且認為這一出游形式在國內尤其受到城市年輕人的追捧。同時,以國內背包游客群體為主要服務對象,一些戶外俱樂部的集體出現也引起了本研究受訪者的關注。而國內背包游客對戶外俱樂部的使用也使得這個群體不夠專業的形象變得更加具體,可能一定程度上導致這一群體作為背包游客不被當地居民認同?!巴鈬谋嘲褪潜嘲?,但中國的背包客就是有點兒跟風的那種。”(P21-F)“其實真正的背包客可能在我們國內太少了,就是那種半自助的會多一點吧。所謂半自助呢,就是他們來麗江的時候是自己坐飛機來的或者坐車來的,然后到了麗江再通過戶外俱樂部等形式組團?!保≒22-F)
另一方面,國內背包游客不被認同的局面亦可能體現了主客之間及不同游客群體之間不對等的權力關系[19]。社會生活中的權力關系是相互關聯的[29]。我國社會對西方文化存在的總體認同態度使目的地居民傾向于崇拜或喜歡源自西方文化的游客群體。但與西方背包游客相比,國內背包旅游者由于源自中國社會而使其在權力關系方面傾向處于弱勢地位,被認為是西方背包游客的影子,是模仿者,從而使當地居民在普遍尊重背包旅游者的同時,對中西兩個背包游客群體呈現差異化的態度。
3.2中西方背包旅游者行為差異感知和居民態度
受訪者普遍認為中西方背包旅游者的行為存在差異。這些差異主要表現在飲食、住宿、旅行方式(如旅游吸引物、冒險或吃苦程度、節儉程度等)以及對當地環境或文化的態度等方面。
飲食方面,訪談者傾向于將西方背包旅游者與面包、巧克力、干糧、披薩等這類偏西方化的食品聯系起來。但同時受訪者普遍認為這些游客亦不會放棄品嘗當地特色飲食的機會,盡管這種嘗試并不總是讓人滿意、令人愉悅,但至少足以向其他同類游客證明“我已經嘗試過了”(I’ve tried it!)[30]。相比國內背包旅游者,當地居民認為西方背包游客在飲食上節約的意識更加強烈,對飲食的要求相對偏低;而國內背包游客在飲食上的消費則相對較高,甚至被指浪費食物。“飲食方面呢,中國人包括背包客他出來玩呢,還是要胡吃海喝一頓,中國人嘛不管能不能吃完都要點一大桌子菜,這樣的在背包客中還是有的。老外就是可能吃得干干凈凈的,吃對他來說可能不是最重要的,他來麗江不是為了吃那頓飯。當然他們也會注重品嘗當地特色食物,但某種角度他可能更是為了滿足身體的營養攝入,保證基本的熱量就可以了?!保≒6-M)
同樣,當地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旅游者在旅行中住宿行為的差異也有類似認知。受訪者表示,與國內背包游客相比,西方背包旅游者對住宿的要求相對較低,只要干凈即可,不需要許多中國游客甚至包括背包旅游者所強調的什么特殊的氛圍(如小資情調)。一位有背包旅行經驗的受訪者表示,由于主客之間文化差異較大或因為西方背包旅游者已經具備了較多旅游經驗,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西方背包游客傾向于選擇露營作為住宿方式,卻幾乎不會像國內背包游客那樣去到當地農家借住。
受訪者普遍認為,西方背包旅游者有與當地居民進行交流的強烈欲望,且他們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麗江,絕大多數抱著一種及其謙卑的心理。在與本地居民的交流中,他們往往沒有太多的防備心理,十分愿意去了解即使是有限的各類信息。“我覺得他們(西方的背包游客)可能就是性格很開朗,雖然我們說什么他們可能不是聽得很懂啊,但是他們呢就是很愿意跟我們交流,很想弄明白我們到底是在說什么的那種,而且我覺得外國的他們出來旅游其實那種芥蒂心還是蠻低的那種。”(P1-F)或者正是由于西方背包游客這樣的心理狀態,相比于國內的背包游客,當地居民亦更愿意與西方背包游客進行交流?!坝幸淮挝揖陀龅絿鴥鹊谋嘲慰蛠韱柭?,就感覺沒有外國的背包客來問路的態度好,不知道怎么就感覺不想教(告知)。”(P21-F)
或者可以說,部分當地居民對于遠道而來的西方背包游客有著樸素的同情,同情他們在異國他鄉迫切渴望原真體驗而大多得不到的弱勢境遇。他們想要品嘗當地的特色美食,然而已經西式的腸胃卻可能鬧脾氣;他們嘗試深入當地與邊遠地區的居民打交道,卻由于語言和心理上的距離,可能只會看到當地居民的沉默或傻笑,而他們自身亦可能成為當地居民眼中的稀奇,如同動物園中的稀有品種一樣成為當地人觀賞的對象。在這樣情況下,當地居民更傾向于處于權力關系的強勢一方,并擁有同情西方背包游客的權利,從而使其對這部分游客更可能態度積極。
談及西方背包旅游者的探險和原真性旅游行為,受訪者再次強調了從旅游行為的角度出發中國的這部分游客算不得真正的背包旅游者。受訪的當地居民普遍認為,西方背包游客在旅游行為上探險(或挑戰自我)的味道更濃,更強調原生態的自然和人文體驗。在交通方式的選擇上,受訪者認為西方背包游客更強調通過徒步到達某一旅游目的地,更注重在路上的旅行經歷(on-road travel experience)[31],國內背包旅游者則可能更多選擇幾個人一起自駕或租車等方式。一位客棧老板表示,拍照時國內背包游客更傾向于拍攝人像(更多時候是自己),而西方背包游客則更注重景色;觀賞文化表演時國內背包旅游者傾向于觀賞經過改造的情景表演(如麗水金沙),而西方背包旅游者則更興奮于由當地人表現的傳統納西文化(如納西古樂,盡管嚴格意義上它源自中原,只是由納西族經過重新演繹保存下來)?!拔鞣絿业谋嘲统鋈ニ麄兿矚g去拍一些自然的東西。而我們國內的游客包括你說的國內背包游客就是想盡辦法,就不管風景再怎么好,他主要拍人拍自己。……國內的游客,除了那些很少的真正的驢友,他們來這邊不是為了看傳統。他們有一個很錯誤的想法,就是來這邊他們還像在城里似的,還是要求一些現代的東西。就像那個演出,一個是納西古樂,一個是麗水金沙。納西古樂國內游客幾乎沒有人去的,他們幾乎都是去看麗水金沙,而國外游客全部都會去看納西古樂。”(P23-F)
受訪者討論了兩個背包旅游者群體對當地社會在環境、文化等方面的態度。背包旅游者群體普遍被認為比大眾旅游者更尊重當地社會,而西方背包游客尊重當地環境和社會文化的各種行為更為受訪者普遍贊賞?!拔业故呛苌僖姷奖嘲鍋G垃圾啊什么的,然后團隊的我感覺好像丟垃圾的多一點。我大多數遇到就是團隊隨便丟垃圾,背包族的話我就看他們拍照時還是很注重文明的,很注重(保護)環境?!保≒12-F)“我覺得外邊很多人來這里旅游,別的地方的可能也會有,垃圾就會隨手亂丟,比如像馬路上就直接把車門打開然后往外面扔垃圾。而西方的這些背包客,我就看過他們把水瓶啊、吃剩的水果這些全部都是用塑料裝好然后帶到別的地方,應該是帶到垃圾站。但是國內的我覺得,雖然現在也有這樣的人,但是(還是很少)?!保≒2-M)此外,西方背包游客對環境的尊重更被看作是受過西方良好教育的結果。
但幾位受訪者亦談到,西方背包游客試圖揭露當地的陰暗面(如黑市、臟亂的垃圾桶等)、隨意闖入當地居民家里,甚至竊取當地的植物物種等。“西方的背包客相對而言是比較尊重當地的民風民俗,但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我看到絕大部分西方的背包客還是好的,他們會宣揚中國好的東西,但是我們也看到一些背包客專門去拍一些不好的,比如派我們的垃圾堆啊,拍我們的那些智障人群啊,拍這邊吵架打架的啊。這些人我覺得他們不是真正的背包客,他們是想要歪曲中國的?!保≒9-M)此類觀點可能在某種層面上反映著當地部分居民的民族情懷,并一定程度上體現了這部分居民對來自西方背包游客“居高臨下”的凝視行為的反感情緒。這些受訪者也因此表達了對西方背包游客群體相對消極和漠然的態度,并相對排斥(或不感興趣)與這部分游客進行接觸。
基于以上兩個部分揭示的內容,當地居民對中外背包游客尤其是西方背包旅游者總體態度積極,并體現出一種具有仰視性質的不對等文化關系。這部分游客被認為是真正的背包旅游者,其骨子里所具有的冒險、尋求刺激和原真體驗的生活態度令大多數當地人肅然起敬。這樣的感知和態度極大程度上反映了我國在經歷漫長的戰爭和外敵欺辱之后對西方文化所形成的天然崇拜心理。同時,麗江的旅游發展一定程度上得益于洛克、顧彼得等早期在麗江留下足跡的西方探索者們(對麗江的宣傳和介紹)。這些探索者給當地居民留下了十分積極的印象,可能進一步強化西方背包游客(或者更普遍的西方游客)之于當地居民的優勢地位。
在居民感知中,西方背包游客之于國內背包旅游者而言處于相對優勢的地位亦可能與背包旅行的起源和發展過程有關。背包旅行作為一類特殊的出游形式源于西方文化,近年才逐漸受到國內年輕人的追捧,且在國內的發展還很不成熟(如媒體上頻繁出現驢友失蹤與需要救援的新聞)。從這個角度出發,國內背包游客尚且只是追逐者,是西方背包旅游者的跟隨者。故而有當地居民時常覺得中國的背包游客是在跟風。是故,基于中西方文化的不平等權力關系不僅表現在東道主與西方背包游客之間,其同樣可能影響東道主感知下中西方背包游客群體的不同地位[19]。
然而對于這種似乎“顯而易見”的、中西文化的不平等權力關系,麗江當地居民并非照單全收。當部分居民捕捉到一些體現西方背包游客對當地“居高臨下”態度的視覺符號時(如前文提到的拍攝垃圾桶相關的照片,闖入當地居民家里等),會激發一種反感情緒。而這樣的反感卻正好體現了當前我國中西文化碰撞過程中的不平等權利關系,以及逐漸強調的對中華傳統文化的回歸與積極應用。
4結論
本文從東道主凝視的角度出發,探討了旅游目的地居民對中西方背包旅游者群體的感知和態度,并分析了這一過程所體現的、不同群體(中西文化)間的權力關系。受訪者多認為背包旅游已成為西方游客出游的重要方式,背包旅游者群體亦是西方游客群體的重要組成部分。盡管相關研究表明,背包旅行作為一種后現代的旅行方式越來越受到國內游客特別是年輕人的追捧[5-7],從東道主的視角看,背包游客只是國內游客群體中的少數。筆者認為,當地居民對背包旅游以及背包旅游者的感知也可能與麗江的旅游發展歷史相關。西方背包游客在麗江出現時間較早,使當地居民習慣于他們的出現,進而將此種出行方式作為西方游客的常態。相反,在麗江開始發展旅游業后,國內游客主要以團隊游形式出現,雖然目前以自助游(包括自駕旅游)形式到麗江的國內游客逐漸增多,此地國內背包游客數量相對于國內游客市場的總體而言仍十分有限。這樣的總體市場比例極有可能影響當地居民對國內背包游客市場規模的判斷。
已有研究發現,中西方的文化差異使得中西方游客的背包旅游行為存在差異。偏向個人主義的西方文化使得西方背包游客相對喜歡獨立出行,除了旅途中偶爾相遇的其他游客外,一般沒有同行伴侶或最多兩到三人同行;國內背包游客(或驢友)則更多傾向于集體出行,約伴同游某一目的地成為常態[6-7]。本文從東道主凝視的角度發現,在飲食、住宿、與人溝通的態度、對探險和原真性的追求等方面,中西方背包旅游者的行為存在差異。居民普遍認為,相較于國內背包游客,西方背包旅游者更樂于探險,且更愿意克服交通的不便或采用相對原始的交通方式(如徒步、騎自行車等)去到偏遠地區尋求最原真的文化體驗。然而他們對食物的選擇卻被認為是又回到他們原本的文化,雖然也嘗試當地的特色食物,卻相對保守,最終疲于繼續這種異域飲食文化體驗。因此,從東道主凝視的視角,這部分西方背包旅游者也在尋求冒險與保守之間的平衡,他們對于原真旅游體驗的追求在某些方面(如飲食上)并不徹底,有時所要達到的目的可能只是為了能告訴其他同類游客“我已經嘗試過了”(I’ve tried it?。30]。然而,這樣的保守卻并不影響大多數當地居民對西方背包游客群體的肅然起敬,他們依然被認為是比其國內同伴(國內背包游客)更真實的背包旅游者。
本研究發現,在我國的社會背景下大多數當地居民對背包游客(尤其是西方背包游客)存在的積極態度與其他案例研究中的負面態度形成鮮明對比[18, 23, 32]。已有背包游客的研究文獻中,由流浪漢(drifter or wanderer)逐漸演變形成的背包旅游者群體被認為與“嬉皮士文化”不可分割,從而使東道主形成對背包游客負面的刻板印象[2, 33],導致當地居民對這部分游客的態度和行為趨向負面。但在我國,背包旅游被廣泛認為源自西方國家,但卻鮮少有人知道這一旅行方式與“嬉皮士文化”的關聯。在經歷漫長戰爭和外敵侵略的情況下,西方文化被當作先進文化引入,而與之相關的文化現象就傾向于具有天然的正面意義。這使得在我國的社會文化背景下,居民對背包旅游者的態度相對積極。從該點出發,本研究的結果是背包旅游主客關系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強調了中西文化不平等權力關系的重要性。
根據本文的分析筆者認為,東道主的凝視過程與結果一方面是對中西方背包游客發展狀態和出游行為現實的映射,另一方面卻更加受到中西方文化之間不平等權力關系的影響。這樣的不平等關系既體現在來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主客之間,也顯見于兩個不同游客群體之間。文化上處于權力關系高點的西方背包游客絕大多數情況下是被國內旅游目的地居民所尊敬的;盡管部分居民反感于這樣懸殊的權力關系,這樣的反感卻似乎更大程度上是對該不平等權力關系的印證與強調。而在背包游客群體內部,處于權力關系低點的國內背包旅游者卻多數不被當地居民認同,他們或被認為是“偽”背包客,或只被看做是西方背包游客的追隨者。本文的研究結果與Teo和Leong的發現有類似之處,與西方背包游客相比,Khao San 路上的亞洲背包游客同樣不被當地社區認同、甚至被排斥[19]。然而筆者認為,是否可以說處于東方世界的東道主對于西方背包游客存在普遍的迷失尚需更多實證研究加以論證。
現有研究中鮮有涉及當地人對于不同群體背包游客身份的認同,本研究因此在這一點上為背包游客的界定提供了一定參考。根據已有研究[4, 9],麗江當地居民眼中的西方背包游客在探險、追求原真體驗以及節約消費等方面更符合典型背包旅游者的形象,他們因此處于背包旅游者概念的核心;而國內背包游客選擇半自助出游、相對漠視對當地原真文化的體驗等行為傾向則可能使當地居民將其置于背包旅游者概念的邊緣[30]。是故,根據現代概念的模糊邊緣理論[34],東道主的這些差異化認知并不影響中西方背包游客作為同一群體的存在。相反,這樣的感知差異一定程度上從東道主的視角驗證了已有對于背包游客行為差異的研究成果[7, 23, 35]。
最后,由于本文是基于已經完成的博士研究項目,所收集的數據可能相對過時,這可以理解為本文的缺陷。但筆者仍然認為對于一個較少關注的視角進行以上討論是非常有價值的。目前基于東道主視角探討不同游客群體間差異的研究相對缺乏(尤其是東道主視角下背包游客群體內部的差異),本研究的成果因此在補充該研究不足的同時為后期研究提供了一個框架。根據實地調研,麗江的西方背包游客數量相對穩定,故當地居民對于這一群體的認知在短時間內亦傾向于穩定,不會發生太大變化。從歷時研究的角度考慮,本文在反映當地一個時期內主客狀態的同時某種程度上也為 今后進一步研究麗江的主客關系提供了一個基準點(base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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